就在不久前,调查处的地下室翻新了一遍,在此之前,竟然没有几个人知道这里还藏着一个地下室。
装修的成果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毕竟谁也没料到最早的建造者竟然是个地鼠精,在地下打了好大的一个洞。
地下装修完地上又开始了,所以他们最近都搬到下面工作。
于是就免不了有人吐槽,“这下可好,给我们都搞成地下工作者了。”
赵知返最近发现闻朝很急,尤其是对陈和正的案子,虽然闻朝本人坚定地否决了他的观点。
他知道闻朝在急什么,如果不尽早调查清楚这起案件,牵扯进来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届时真相反而容易被埋没。
赵知返通过零零散散的消息碎片,也早就猜出了陈和正的身份,只是不清楚在这之后陈和正的去向,究竟是死是活。
他将最近的发现大致总结了一下,“我们最先在塞缪尔家的地下室发现了朱岭的尸体,死因是枪杀或者是由尖锐物体造成了致命伤,他生前还长期服用了成瘾性药物。打中朱岭的那把枪在七年前就被罗珍捡走了,经过追踪编号,这把枪属于陈忻的父亲陈和正。从罗珍口中得知朱岭七年前失踪后不久就被确定死亡,其家人将遗体掩埋。然后我们去朱岭的坟墓查看,从中挖出了另一具尸体,这具尸体是陈忻,是七年前失踪的陈和正的儿子。并且死者陈忻生前也长期服用了成瘾药物,也是遭到钝物打击致死。”
“现在有几点疑问,一是朱岭的尸体是如何被埋到塞缪尔的地下室,陈忻的尸体又为何出现在朱岭的墓中;二是捡走了枪支的罗珍以及其身后的蚁场人员是否参与了杀害朱岭和陈忻的过程;三是陈忻的父亲陈和正在两人之死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按照罗甸镇人的口供,朱岭和陈忻两人并不认识,但两者的死亡时间、死因和死前经历却又如此相似,这不禁让人怀疑也许他们生前的经历有所重叠,甚至杀害他们的凶手也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由于案件过去太久,七年前又正赶上反捕计划,再加上陈和正身份特殊,所以陈家全家失踪的案件竟然就这样被搁置了,现如今就连当年的调查记录都找不到了,保存记录的部门给出的说法是记录在交接的过程中遗失了。
闻朝说道:“看来我们能做的就是从知情人的口供中尽量拼凑真相。”这点他们并非没有尝试过,甚至提出了鼓励罗甸镇这一批落网犯人积极提供证据作为减刑的依据,可惜目前得到的证据还是寥寥无几。
“至少我们知道一点,蚁场的外围人员对陈家的事所知甚少。”他们目前得到消息的途径都是外围人员的口供,他们提供了有关陈家人的边缘消息。
这句话还藏着另一层含义,内部人员有意隐瞒。
陈和正是地位显赫的外来者,如果不是蚁场的内部人员有意压制,想必陈和正全家失踪一事早就一石激起千层浪了。
“罗珍也许有事瞒着。”赵知返说。毕竟上级的更新换代也没影响他们父子在教会的地位,所以他们知道的内情绝对不止如此。
“他们父子两个很可能是知情人,只是他们为了保命不敢说。”
这次被抓获的犯人很多,从中找到知情者的过程非常艰难,审问量非常大,而且每次审问都需要走很长时间的程序,将效率拉低了不少。
最令闻朝头疼的还是罗茨、罗珍等主犯的守口如瓶,他们多半还抱着背后的人能保下他们的希望,所以拒不应答。
罗珍眼睛布满血丝,腰背略微佝偻,看上去格外疲惫,不久前他才刚从一场十个多小时的讯问中解脱,紧接着就被带到他面前。
赵知返坐在他对面,突然问了他一句,“吃饭了吗?”
罗珍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
他带着闻朝起身就要离开,留下一句:“那你先休息吧,吃顿好的。”
他们临走前给单向透视玻璃另一边的人一个警告的眼神,两边的视线一经碰撞,都明白了对方是怎么回事。
离开审讯室后,闻朝深吸一口气,看了赵知返一眼,“差点被阴了。”
赵知返说到:“罗珍累成那个鬼样子估计是之前就审了很久,紧接着就送来给我们,就算我们这次从他口中问出东西来,估计最后也要被打成疲劳审讯,全都给推翻作废。”
带他们来的人也从审讯室出来,想要给出冠冕堂皇的解释。
闻朝两人没听他们的解释,维持着勉强的表面和平。
就在他们打算无功而返的时候,迎面遇到一队穿着统一制服的人,其中有一人比较特殊,闻朝仔细一看,发现是调查处的人,名叫安禾。
闻朝打量这一队人,看到安禾身边站的都是曹匡磊部下的人。
安禾笑着和他们打了招呼,又热心地向为首那人介绍了他们两个。
不过为首那人并没有和他们说话,而是直接走向闻朝身后的那两个人,拿出了应允的审批文件,不过他们的目标不是罗珍,而是罗茨。
其实他们此前也提出这个要求,只是推迟到现在还没有获批,现在看来曹匡磊比他们多留了一手。
安禾这时走到闻朝跟前,提出邀请:“听说又发现两具尸体,既然都是在罗甸镇发生的案件,不如一起来审讯犯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向领头人,看来这已经是他们达成的共识了。
赵知返轻轻捏了闻朝的手,眼神示意。
闻朝点头,随机一起转移到另一间审讯室,在隔间等待罗茨被带过来。
这个空隙,赵知返附在他耳边对他说:“他们不知道你是敌是友,打算试探你。”
听了这句话后,闻朝一愣。在对面眼中,他只会是敌人,不可能是友人。那赵知返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在对面看来究竟是有用的敌人还是无用的敌人。
他转念一想,被卷入这场漩涡的人各怀目的,其他人都把这一案当成解决问题的过程而非目的,这些人的真正目的是蚁场的归属——谁能摆脱麻烦的归属谁才是赢家。
如果他专注过程,别人是不会介意把他当做实现目的的台阶。
审讯开始。
外围是半圈透明玻璃,围坐了不少人,能够全程监督审讯室内的情况。
闻朝和安禾在罗茨的对面。
罗茨看上去很平静,虽然眼底的青黑表明他进来后没睡过好觉,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罗茨依旧主张沉默应对,实在无法推脱的问题才含糊两句,再多的话也无法从他口中套出来。
“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来证明你涉嫌的犯罪行为,而且你的共犯也已经向我们提供了详细的供词。即使你现在选择保持沉默,我们手中的证据也足以支持对你进行起|诉。但如果你愿意合作,向我们提供更多的信息,这可能会在判决时被视为有利于你的因素。”安禾有条不紊地说着。
过了好一会儿,罗茨才动了动干裂的嘴唇,说:“我会配合你们的。”至于是怎么个配合法,他沉寂的眼睛已经给出答案。
安禾看向闻朝,示意轮到他了。
笔尖在纸上顿了顿,闻朝看向罗茨的双眼,确定对方的视线与自己对视后,问:“你是否认识陈忻?”
他看到罗茨的眼神中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罗茨压下情绪,平静地回道:“不认识。”
“朱岭呢?”
“有些耳熟,不过忘记了。”
“他也是罗甸镇人,你能回忆和这个名字有关的事情吗?”
……
“一切都是早预料的结果,没什么可遗憾的。”赵知返劝慰道。
“嗯,虽然没有问出对案情有用的东西,但至少知道了两件事。”闻朝说,罗茨知情就不必说了,更关键的是罗茨的态度。
当闻朝表明想要调查七年前的案件时,罗茨就有了失控的趋势,因为他知道自己即将到来的兔死狗烹的悲惨命运。
进退两难的罗茨并非是不想将一切公之于众,而是不能。
两边都要用他,但两边都在防着他。
他最先跟着埃斯特班,算是间接服务于新家族势力,但随着后期埃斯特班“叛变”,他又逐渐跳过对方跟袁昇同流合污,说难听点,他这一系列行为,算得上“三姓家奴”了,他自己又何尝不清楚。
直到蚁场的秘密暴露,将他和袁昇全部卷进来时,罗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埃斯特班的阴谋,自己跟了袁昇除了贪心不足外,就是因为这个计划需要有人背锅。
现在他被UHG牢牢控制,自己旧日服务的对象只会指示他把屎盆子都往对面头上扣,还要禁止他说出过去的合作。与此同时,旧势力没有足够的筹码能够胁迫他,使得罗茨变成一个极为不可控的存在。
两方都在施压,他只能夹在中间,沉默地惶恐度日。
他本以为凡事避重就轻,只要他不说,双方就不会轻易动他,可现在来看显然没这么简单。
七年前的事情就是打破平衡的一个契机。
那是一切阴谋的开端,真要计较起来,没人说得清楚。
赵知返说道:“他迟早要选择一边站队。”七年前发生的事情也是迟早会说的。
闻朝抿唇不语,但是他等不到那个时候。
似乎看出闻朝的担忧,赵知返拉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们再去问问蚁场的边缘人。他们不是主犯,如果有减刑的机会肯定会想法设法抓住,虽然他们知道的有关陈和正的信息不多,但朱岭他们总清楚吧,再问问他们没准就将整起案子串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