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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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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的宫灯在夜风的吹拂下不断摇曳着,让青年玉白的脸忽明忽暗。

裴昭沉思道:“殿下,若是御史台以杖杀陆攀参你,和我的关系并不大。若是以更换探花使的理由参你,虽然同我有关,但……我也没想着做探花使。”

崔珩笑道:“你掌掴陆攀,按律法要杖责十下,但这是亲告罪。姑娘考过明法科,应当明白本王的意思。”

裴昭神色僵硬。陆攀一死,自然不能“亲告”。可虽然陆攀嘴欠得要死,但裴昭也不认可草草的杖杀。

而且,这也说不过去。

崔珩为什么要为了让自己免受处罚、杖杀陆攀?他们明明才刚认识。

这时,崔珩极是无谓地笑道:“玩笑话而已,袁姑娘竟也信。”又道,“七日后,袁姑娘再给本王答复。若是真的不想,本王那时自不会勉强。”

裴昭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是七日。

正思忖间,崔珩忽地上前半步,裴昭腰间一沉,他竟直接俯身把令牌系在宫绦上。

遥远的地方传来打更人的声音,天际边疏星点点,已近深夜,再过不久,城中便要宵禁。

“卫婴,送袁姑娘回丰邑坊。”

京城寸土寸金,即使是偏僻的丰邑坊,租金也高得骇人。裴昭的屋子很小,小得卫婴送到了,都忍不住叹了一句:“袁姑娘,这里有些拥挤,要不要让殿下,对不住,卑职忘了袁姑娘还没答应殿下的——”

裴昭低头端详着令牌,没什么好气地打断道:“没什么事的话,卫统领请回吧。”

卫婴尴尬地应了一声,立刻绕过墙垣,消失得无影无踪。

令牌边缘的镀金处略有磨损,露出内里温润致密的玉料,看上去被人抚摸过多次。

估计上一个人也和她一样,拿着这令牌犹豫是否要成为晋王的门客。

但想来想去,崔珩位高权重,性子又有些阴晴不定,保险起见,还是得离他远些。

裴昭把令牌收在榻下的多宝阁里,又拿钥匙锁上。躺上榻后,开始思考不久前得到的线索。

当年灭门后,家里的东西大多被官府没收充公,只有一小部分还在东市的质库间流通。但奇怪的是,多年前,流通的那些器物被某位匿名官员赎走了大半,如今,只有阿娘的香奁还存在隆德质库里。

至于这香奁为何没被赎走,大概是上面的金漆描花剥落殆尽,没什么价值的缘故。

但即便如此,隆德质库的刘掌柜还是开了一百两的价格。

“某可以给袁娘子一个月凑够这笔钱。”他说。

过去一个月,裴昭都在替人抄书赚碎银。抄了二十天,抄到看到字都头晕的地步,再加上随身的盘缠,还是只有三十两,最终是向王萼借了七十两银票才凑足。

从外面看,隆德质库不过一间不起眼的小小商铺,但里面却别有洞天。雕梁画栋,银烛辉煌,就连门口的香炉里燃着的都是最上乘的沉水香。

刘掌柜见到她,有些惊讶:“袁娘子竟攒够了钱?”

裴昭面无表情地把一袋银两和一张银票推了过去。

刘掌柜掂了掂重量,又看了一眼银票,笑道:“袁娘子好厉害。一个月就能攒够一百两。”

但他仍旧站在原地不动。

“刘掌柜要坐地起价?”

裴昭并非未料到这样的结果,所以还多备了二十两银。

但刘掌柜摇摇头,轻叹道:“袁娘子来晚了一步,不久前,有位大人把它赎走了。”

什么叫“赎走了”?

“刘掌柜!你,你明明说好一定会替我留着的,而且,我,我也交了十两的定金!”裴昭脸色有些惨白,“行商作贾,最重要的是讲究诚信,你怎么——”

刘掌柜从抽屉中抽出一张银票:“定金自然会还给袁娘子。”

裴昭怔了片刻,随即把柜上的银票、银两悉数收回袖中,冷笑着嘲讽道:“人们常说隆德质库最讲信用,今日看来不过如此。刘掌柜,那个人给了多少?一百二十两?两百两?五百两?”

刘掌柜摇头:“袁娘子,不是银两的问题。那位大人穿的是紫衣。”

裴昭眼睫微颤。

看来京中还有官员对当年的事情有兴趣,但是敌是友,态度如何,目前暂且不清楚。

想了想,裴昭又将那张十两的银票推了回去,语气稍缓:“刘掌柜能否说一说,那官员是谁?”

刘掌柜眯着眼笑:“袁娘子,朝中官员来我们这,可不会留下真名。”

但他还是将十两银票收进了抽屉,慢悠悠道:“不过某可以透露一二他的样貌。那官员年纪轻轻,看上去二十出头,皮肤很白,五官极是俊美。大概这么高。”他比划了一下。

挺高的,比刘掌柜高半个头。

裴昭松了口气,二十出头便能穿紫衣,整个大周不会超过五人,稍稍打听打听便能知道。况且,自己在暗处,那人在明处,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

出了隆德质库没走两步,便遇到了从隔壁出来,怀里揣着墨宝的王萼。他抬头看着质库的匾额,笑道:“袁姑娘上回向某借银两,是为了赎东西?”

“嗯。”

银票正巧在袖里,裴昭把它递了回去。

王萼神情僵硬,轻声道:“某,某不是催姑娘还钱……”

裴昭于是说,想要的东西被人赎走了,又骂了一通隆德质库言而无信,末了才问:“子实,朝中有多少人官阶在三品以上,但年纪只有二十出头?”

王萼思索半晌,道:“只有晋王,齐王,还有常乐侯。”

裴昭的步子略略一顿。

不会这么巧吧?

王萼也停下脚步,侧过头问:“上回,晋王殿下可有为难你?”

裴昭摇头:“为难倒是没有。他只说陆攀不适合当探花使,于是换成了我。其他的……也没说什么要紧事。”

王萼若有所思,又问:“那袁姑娘有没有兴趣做我们家的门客。某可以让阿父帮姑娘荐举到御史台,日后我们也好……有个照应。”

“袁姑娘就答应二公子吧。”他身后的侍卫笑起来,“二公子在家里对着我和银灯反反复复练了好多次,才敢对姑娘说的。”

“金烛,你别这样!”另一个侍卫捂住他的嘴,“二公子,会不好意思的。”

裴昭低声道:“但我还是想去大理寺。”

王萼一怔,旋即淡淡一笑:“那样……也很好。”

夜幕降临,东市华灯初上,前面的酒楼灯火通明,楼底下排了不少人。

王萼停下步子:“这家春斋楼的口味不错,袁姑娘想试试么?”

不等裴昭回答,金烛笑道:“袁姑娘这回别客气,毕竟王家是这春斋楼的大东家。”

跨过门槛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娘子迎了上来,笑得眉眼弯弯:“见过二公子!今日,是要和王大人一个雅间?”

裴昭记得王萼的父亲王修是个喜欢穿布衣、戴桃木簪子的中年男子。当年王修和阿父交情极深,两人时常一起出去垂钓。阿娘常说:“东野一和王御史出去垂钓,就跟修仙似的,饭也不用吃,觉也不用睡。坐在湖边一动不动,能呆上一天。”

王萼笑着摇头:“不必。还有,隋玉,也不要告诉阿父某来过这件事。”

叫隋玉的娘子看上去虽有不解,但仍是甜甜地应了一声,领着他们上楼,很快,步子便停住了,回过头忧心地看着王萼。

迎面走来的一行人各个紫衣朱服,是来此聚餐的朝中大臣。

“阿父。”王萼神色微变,接着又道,“见过晋王殿下,见过韩尚书,见过刘舍人。”

裴昭也跟着行礼。行完后,看到崔珩一脸淡漠地看着自己,似有话想说。

看上去猜到了自己去过质库。

“王御史,不如让二公子同我们一起吧。”被称作“刘舍人”的红衣官员笑道。

“恐怕不妥。”王修摇头,“刘舍人先陪殿下先入内,某还有话同犬子说。”

“本王有话想和袁姑娘说。”崔珩却道,说完,便走进了雅间。

气氛有些古怪,裴昭关切地看了王萼一眼,但王萼面色极差,垂着眼眸,没有看回来。

雅间内有一股清冷的檀香,是雪中春信。

等裴昭坐在崔珩对面时才发现,这香味不是从香炉里飘出来的,而是他衣带间的味道。

崔珩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抬手斟起茶,斟完后,将其中一盏推到裴昭面前,平淡地问道:“今日怎么还是和王萼在一起。袁姑娘在京城没有其他的朋友么?”

“当然有。而且……”裴昭将目光从盏中晶莹的茶水上移开,“殿下,我朋友很多的。”

他淡淡一笑,切入正题:“明日是七日的最后期限。若姑娘还是决定拒绝,今日便可将令牌还给本王,省得再来晋王府一趟。”

隆德质库的事情,十有八九是他搞的鬼,竟还在这里装什么温柔体贴的好人。

裴昭低声道:“殿下说什么‘不会勉强’,可我明明没有拒绝的余地。”

崔珩错愕地抬起眼:“为何这样说?”

漂亮的凤眼中闪过迷茫,似乎真的不知道原因。这倒令裴昭有些糊涂。

倘若不是他赎走香奁,那便是齐王或者常乐侯。

当年阿姐是齐王妃,阿姐一死,齐王便数年未返过京城,如此看来,还是郑府的那位常乐侯可能性最大。

常乐侯为人嚣张跋扈,和眼前的人一样令人头疼。

裴昭叹道:“因为,想来想去,我还是希望能来大理寺,我听说大理寺卿和殿下交好,所以……殿下的门客,要签生死状吗?”

崔珩微微扬唇:“袁姑娘,那是死士,不是门客。但你若是愿意签,本王亦不会拦着。”

裴昭也忍不住抿起嘴,没想到这人还有些幽默。

隔壁传来饮酒作乐的丝竹声。裴昭觉得腹中空空,便道:“殿下若没什么事,我先告退一步。不打扰殿下一会用膳。”

他也跟着起身:“袁姑娘要和王萼一起么?”

裴昭望了他一眼,有些不解。

不然还跟你一起?

“殿下若是想一起来……也可以。”

崔珩闻言,轻笑出声:“袁姑娘在想什么,本王可不会自讨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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