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来到宣政殿时,江洹正在埋头处理事务,余光瞥到他们的到来,抬起了头,面容威严。
“免礼,寡人已经等待你们多时了。”
江锦年刚想解释些什么,江洹接着说道。
“寡人知道为何,无需多言,看你们无事,便也放心了。”
“多亏父王神机妙算,这几次才能平安无事,如若没有父王与宋清将军相助,儿臣已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江洹揉了揉太阳穴,叹息道。
“那一帮废物,连几个闯进宫的无名小卒都抓不到。”
一旁伺候的李德瞧见江洹神色不悦,满脸紧张,悻悻地说道。
“君上,他们太狡猾了……”
江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李德就赶紧闭住了嘴巴,示意下边俩人继续说。
江锦年先是把所遇之事悉数告诉了江洹,又让人将阿福带了上来,阿福也没有丝毫隐瞒地将所有自己做过的事全盘托出。
在阿福说完之后,江洹的表情明显变得愤怒起来,当即命李德去宣苏如霜。
不一会,苏如霜迈着轻盈的步伐进了殿内,见到江洹后,脸上堆满了笑意,像是什么也不知情,什么也没做过似的,缓缓地给江洹行着礼。
“你可知寡人为何宣你来这儿。”
“并不知。”
苏如霜笑得一脸谄媚和无辜。
江洹见她这个样子,怒火中烧,一挥手就将桌案上的茶点扫了下去,茶点撒了一地,有的甚至都滚到了苏如霜的脚下。
苏如霜被江洹的气势吓得捂住嘴往后退了两步,立马跪下来,抬头看向江洹,小心翼翼地问道。
“君上这是为何啊?生这么大的气。”
江洹见她还在装无辜,一气之下站起身,用手指着她。
“人证都在这里,你还要隐瞒寡人!”
苏如霜转头看向一旁跪在地上的阿福,又愤愤地瞥了眼江锦年,再转过头时,又变得委屈起来。
“君上,我真不知发生了何事啊,这个人又是谁?”
“苏夫人,您的记性这么差吗,前不久刚安排了他来杀我,现在就忘了他是谁了?”江锦年忍不住说道。
苏如霜跪着往前移动了两步,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君上,肯定是江锦年他陷害我的,我实在冤枉啊。”
说罢就开始装模作样的哭泣。
坐在位子上的江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众人,对苏如霜发问。
“你这么肯定是江阴陷害于你,那你可有证据?为何他偏偏要陷害于你呢?苏如霜,你倘若再不说实话,寡人就只得宣你父亲来此了。”
一听江洹用她父亲来逼她,她先是一愣,双手一直在慌张地交织着,但面容上却表现得十分平静。
“君上,就算是我父亲来了,也不能证明什么的。”
江洹见她还在嘴硬,狠了狠心。
“能否证明,不是你来评判的,来人,宣苏渺。”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面容祥和的苏渺进殿面见了江洹。
看到跪在一旁的苏如霜,苏渺不解地问道。
“君上,我家女儿是犯了什么错吗?”
江洹没有直接回答他,眼神看向跪在苏如霜一旁低着头的阿福。
苏渺也顺着江洹的眼神看去。
“抬起头来,让苏大人好好看看你,是不是认得。”
苏渺在看到阿福的一瞬间,一脸的不可思议,可这种反应一晃而过,让人察觉不出。
“回君上,臣认得他,好像叫阿福,曾在如霜的身边伺候过,但他犯了些事如霜便把他赶出去了,为何又出现在此啊?”
苏如霜不敢去看苏渺,头微微低垂着,眼底透着些慌乱。
“苏大人看来对自己的女儿一无所知啊。”
而后让阿福又重新说了一遍自己所做事情的经过。
阿福说罢,苏渺“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花白的胡子抖动着,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生气。
“君上,如霜她万万不会行此大孽的,定是有人陷害她,她从小就愚笨,而且胆子甚小,绝不敢做这样的事情啊。况且二公子是她妹妹的孩子,亲人之间怎会如此呢?望君上彻查啊。”
“这件事寡人自会弄明白,给大家一个公道。苏如霜,你来说说吧。”
此时自己认识阿福的事情已经败露,苏如霜也想过这件事始终是瞒不住的,便也不隐瞒了,眼神忽地变得冷起来。
“对,阿福我是认得,但我绝没有指使他去谋害二公子。”
都到了这份上,苏如霜还是不肯说实话,听得江锦年气不打一处来。
“阿兰不是你手底下的人吗,说不是你指使的谁会信!”
苏如霜转过头来,直视着江锦年,轻描淡写道。
“二公子,阿兰她虽说是我的贴身婢女,但永华宫还有那么多事情需要我去劳心,哪顾得上每一个人。”
“你的意思就是阿兰要杀我?我跟阿兰都没有任何交集,怎么会让她如此恨我?而且她又为何要找阿福来杀我?你又为何把阿福赶出苏府?”
江锦年听了苏如霜的开脱后,气得只想吐血,没想到事情慢慢变得不受自己的控制。
“二公子,你这么多问题,我都不知道要先回答你哪一个了。”
苏如霜边说着边泰然自若地拢了拢自己耳鬓的碎发。
“好啊,那你就从你为什么把阿福赶出苏府开始说。”
“我当然要赶他出去了,身为一个下人掂不清自己的身份,竟敢口出狂言说对我有意,而且还偷看阿兰沐浴,毁了一名女子的清誉,哪还敢留着他。至于为何阿兰要借我的名义去找他杀你,我一概不知。”
“不知?”
江锦年怒极反笑,一时想冲到苏如霜面前去理论,幸亏宋承辙在一旁制止住了他,没让他冲动行事。
“江阴,别冲动,越是在这种情况下,越要稳住,她就是在激你,从而让我们自乱阵脚。”
江锦年的眼底满是怒意,衣袖下双拳紧握着,咯吱作响。
江洹叹了一口气,命人去带阿兰来。
阿兰缓缓地来到殿内,在她看到苏如霜的眼睛盯着她时,突然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载倒下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阿兰一下子腿软跪倒在了地上,一个劲地向江洹磕着头,一转眼额头上已经鲜血淋漓了。
下人急忙去拦她,怕她当场磕死在这儿。
“君上,都是阿兰做的,都是阿兰做的,与苏夫人没有任何关系……”
江锦年看出阿兰明显就是受了苏如霜的威胁,在拿她作替罪羊,阿兰自小就从苏府一直陪伴着苏如霜到了现在,难道苏如霜真的要狠下心把自己在这宫里最信任之人推出来?
“阿兰,你实话实说,是不是受了她的威胁。”
“不是不是,就是奴婢要杀二公子您。”
江锦年一脸的疑惑不解,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奴婢一直仰慕您,倾爱于您,可二公子您总是四处留情,还要来践踏奴婢的喜欢,所以这才借苏夫人的名义找阿福杀您。”
“我怎么就践踏你的喜欢了?”
“不知二公子可否记得去年中秋佳节,奴婢用了好些个夜晚才绣了一个荷包,转手让人送给了您,可您那时酩酊大醉,与身旁好几个女子说说笑笑,在收到奴婢的荷包后,看都没看,手一挥就扔进了湖里。还说什么,我们都是些下等人,还妄想当凤凰之类的话。”
“你胡说!去年中秋佳节我是喝醉了,但我清楚的记得我根本就没有收到任何东西。”
“对啊,二公子自己都说醉了,又何尝记得自己做的事情和说过的话呢,我所说的君上倘若不信,大可去问问那日跟他欢聊的女子们,看奴婢说的对不对。”
原来苏如霜早就和这些人串通好了,正待江锦年想尝试冷静地梳理一下混乱的思绪时,阿兰突然开始大哭。
“是奴婢的错,万万不该牵连苏夫人,更不该烦扰君上,奴婢愿以死谢罪。”
说罢就快速地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割颈自尽,顿时血溅当场。
所有人都震惊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气氛就这么僵了一会,江洹对下人摆了摆手,随后下人立即反应过来,将自尽的阿兰拖了出去。
江锦年看着地上的一滩血,目睹着阿兰任由下人拖拽出去,而后留下一行斑斑血迹,她刚才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眨眼之间,就没了,况且她才十几岁啊……
苏如霜为了自己的私心,丝毫不顾其他人的性命,仿佛刑场上的刽子手,她怎会是如此的蛇蝎心肠!
突然一阵风从殿外席卷进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刹那间扑面而来,江锦年只感觉胃里开始翻涌,不断地干呕着。
“既然她承认自己的罪行,而且又以死谢罪,这件事就先搁下吧,至于阿福,受人指使,刺杀当朝公子,死罪难免,活罪难逃,发配到边疆去劳役。好了,寡人乏了,都退下吧。”江洹扶额叹息道。
江锦年一听江洹不再追究此事,急忙去喊要转身离开的江洹。
“父王,此事明显有蹊跷啊父王。”
“寡人说了,阿兰既已死,此事就先告一段落。”
说罢,就不再理会江锦年的申求,转身去了殿后。
宋承辙拦住要跟着江洹过去的江锦年,看着江锦年一脸的疑问,摇了摇头。
“别去了,就算问了也毫无意义,君上肯定也无旁的选择,我们能做的只能是以后找全证据,没有丝毫纰漏,让她只有认罪这一条路可走。”
然后又拍了拍他的肩。
“我知道你不甘心,但这次我们确实是草率了,相信我,我们还会再有机会的。”
江锦年虽然生气,但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走出了殿门,丝毫没去看苏如霜一眼,因为他知道,现在的她肯定是一脸的得意。
——
当日夜晚,宫外深巷子里有两抹身影,隐藏在黑暗之中。
“这就是你跟我保证的事?怎么阿福还活着出现在君上的眼前!”
说话之人的语气甚是不满,但还是强压着怒气压低声音地问道。
“你这不已经想好了对策吗。”
对面的人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我这是没办法,如果你能把阿福也解决掉,我至于把阿兰推出去吗!”
“苏夫人,注意你的态度,是你求我们办事,况且阿福是你自己招来的,有跟我们商量过吗?最后还不是我们来替你铺后路。”
苏如霜铁青着脸,敢怒不敢言。
对面那人挑衅地凑近后摸了摸苏如霜的披风盘扣,语气很是平静。
“既然选择了和我们一条船,就不要妄想掌舵,因为你不知道迎接你的将会是多么大的暴风雨。一旦让我们发现了,不只你,包括苏府和你的爱子,下场都会很惨。不过你放心,只要你还有利用价值,我们这条船还是乐意载着你的。”
说罢,抬手轻轻扫了扫苏如霜肩上披风的絮毛,转身隐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