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韵发汗的手浸湿了捏在手心的衣袖,强压下心里的恐惧注视着对方。
“看你这紧张的反应,你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吧。”祂尾音上调,语气暧昧,“让我猜猜——是他记忆里那个弟弟对吗?——你和他喊哥哥时那个乖巧的样子真的像,要不我怎么会暴露。”祂已经接收到的琴师的记忆里,琴师将佩瑞卡视作自己弟弟——但记忆十分混乱,这段记忆的时间被放在了琴师和佩瑞卡遇见几个月后,而且里面还夹杂着琴师在愿世界和琴韵相处的影像。所以祂才以为两人可以亲密些,对两人的关系产生了误判,模仿成了过去琴师对待琴韵的样子。
“真奇怪啊,你为什么能占据着这具不属于你的身体呢?”不给琴韵思考答案的时间,祂的语气又变得阴森起来,“嘛,原因什么的我没兴趣知道——”说话间祂瞬间移动到琴韵面前,扬起利爪便朝着他抓去。
“——像之前一样再解决掉就行了。”
慌张之下,琴韵根本来不及躲避,双手交握在一起展开一道护盾试图抗下这次攻击。护罩和黑色的爪子刚一接触就出现了裂痕,没撑过几秒就破碎开。琴韵没有在原地干站着,利用拖延的几秒钟快速跑向结界边缘,挥动着那卡试着将结界击碎。但那卡在和黑雾接触时却被它尽数吞了下去,结界表面一点痕迹也没留下来。假冒的琴师很快又开始对琴韵发起第二次攻击,琴韵闪到一旁险险躲过这一下,随后凝聚起白光朝着祂的身体打过去。而祂只是随意抬手挡了一下便将这次攻击化解,嘴里还不忘嘲讽:“看来你的实力不怎么样嘛,害我期待了这么久。”
背后没有退路,前面的敌人自己也没办法一个人对付——琴韵咬着牙分析着要怎样摆脱僵局。他后退一步靠着结界,却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刺痛。伸手摸了下后背,发现衣服有地方忽然破了洞,破开的地方还渗出了血,猩红的血渍沾了他一手。他很快就理解了:这个结界会吞掉所有碰到它的东西。可是自己刚才整个背都碰上去了,它为什么只吞掉了自己一小块皮?
见琴韵呆在原地不打算再反抗,祂也没了捉弄的意思,准备快速结束这场实力悬殊的狩猎。琴韵再次召唤出护罩吃力地抵挡着对方的攻击,面对剑雨一样密集的攻击,这薄薄的一层护盾像纸一样脆弱不堪,很快琴韵身上就挂了不少彩。在他准备用尽全部那卡和祂鱼死网破时,之前擦破的背又碰到了结界,剧痛顿时蔓延至全身。也就在这时,他突然被这疼痛惊醒,看着被结界吞噬的那卡,想到了一个可能有救的办法。黑色的箭矢此时破空而来,琴韵将身上能动用的那卡全部聚集起来围绕在自己身边,而后义无反顾地跑向结界外。
身边的那卡一点点地被蚕食,眼前却依旧黑得没有尽头。他知道时间不多了,于是更加拼尽全力地跑向前方,最后终于在那卡全部消失时成功跑出了结界。
“呼——呼——”身上的伤疼得琴韵全身脱力,跪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等他几秒钟后再抬头,贴在眼前的流着黑色不明流体的鬼脸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祂不知何时也跟着跑出了结界。“再见了——”祂一刀划向琴韵的脖子,“可怜的倒霉鬼。”
琴韵紧闭着眼等待死亡。可几秒钟过去了,该有的疼痛依旧没有到来,他颤抖着睁开眼,发现祂的两只手被一条红色的“绳子”给缠上,动弹不得。
“琴韵!”林雨言从墙后现身,“见红它撑不了太久,你快过来!”
刀尖一点点慢慢靠近,琴韵不敢耽搁,撑起疲惫的身体朝着林雨言跑去。
这次是真的碰巧,林雨言本来是不打算去花亭的,可他在不久前注意到了大厅走廊里莫名出现的通讯蝴蝶,从它传出的信息里得知琴韵在花亭遇到了可疑的琴师,他立马就赶了过去,刚到地方就遇见了刚才的场面。他的那卡在与林圣子失联后就再也感觉不到了,情急下能再把见红召出来已经是他的极限。
“林哥哥——”琴韵抓着林雨言的袍子哽咽道,“琴哥哥被祂给害了!”
这话无疑给了林雨言沉重的打击,他将琴韵护在自己身后,饱含愤怒的眼睛紧紧盯着对面的一举一动:“别担心,会没事的——你先把这里的消息放出去,很快就会有人过来的。”
挣脱见红的束缚后,祂转身看向两人,恼怒的目光在碰到林雨言的红发时充满了不敢相信:“又是你?!——不,为什么,你明明已经——”祂撕扯着自己的头皮,将自己的皮囊扯得支离破碎。
红发,又是红发——!那样貌就算轮回无数次祂也不会忘记——为了将它们灭绝把自己都当作祭品献祭的红色的疯子。
可我明明见证过了他的死亡,为什么也会和我们一样活过来了?
“......不,这不是真实的,你当然不可能还活着。”祂咧着一直扯到耳根的嘴,笑容可怖,“你不可能是那个人,你和那个小孩一样不是他自己!”祂双手捂着脸放肆地大笑,震得人耳朵生疼。
林雨言没心思听祂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趁祂注意力不在自己这里,他带着琴韵转身就往身后的走廊跑去——
“——咻!”一只黑色的箭射中了林雨言的腿,直接将他绊倒在地。“呃!”林雨言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喊出声,颤抖着伸手摸向插在腿上的箭,而后一狠心将它拔了出来,伤口流出的血很快发黑——这箭上的黑雾有毒!
“林哥哥!”琴韵慌了,想用自己羽毛净化的能力帮他解毒。可他现在那卡耗尽,召唤了半天也没有动静。
祂拖着“血肉模糊”的脸缓步向两人靠近,声音嘶哑:“别想跑......这次你们谁也别想——”
尖刺刺向了毫无还手之力的两人,林雨言推开离攻击较近的琴韵,舍身挡在了他身前。这时胸前的项链再次冒出红光,光芒拦在林雨言和尖刺中间,替他挡下了致命伤。林雨言愣愣地看着漂浮在半空的水晶,他没想到林圣子说的话居然是真的。
红光在弹开祂之后发生了变化,分散凝聚成一条条细绳朝着祂飞去,由原先的被动防御转变为主动出击。祂挥舞着利刃试图斩断难缠的绳子,但祂每一道攻击都像是砍在了空气上,绳索没有一秒停顿,只在一瞬间就缠上了祂。
局势在一瞬间就逆转了。
之后匆匆赶来的神官们带走了那个冒牌琴师,将两人送到救治所处理伤口。林雨言腿上的毒没有渗透太深,药水很快就将毒给解了;琴韵身上也都是皮外伤,比较麻烦的是那卡的恢复。见琴韵从来到救治所后就闷闷不乐,林雨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帮你找到你哥哥的,我保证,只要他还活着……”
祂的话多半是为了刺激琴韵而说的谎话,琴师不一定被祂杀死并吞噬了。现在要做的,是确认琴师到底在哪里,是否还活着。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打开系统面板搜索琴师的名字,发现名字还亮着后林雨言松了口气,接着锁定他现在所在的位置。
“嗯?”林雨言挑了挑眉,“这个地方……是花亭?”顾不上多考虑,他立马拖着还未康复的腿动身前往花亭。
结界在它的创造者被带走后依然存在,这让林雨言感到奇怪,更奇怪的是,地图显示琴师就在这结界在的地方。
难不成他真在里面?抱着这样的心态,他决定进到结界里找找看。手刚接触到结界的墙面,胸前的项链就又开始发出红光。林雨言吃了一惊:看来这结界也不是什么善茬,琴师要真在里面恐怕是凶多吉少……他深吸一口气,在项链的保护下进入了黑暗中。
结界里面一片黑暗,林雨言只能借着眼前的红光照明。没有声音、没有光照,在这里待久了甚至会忘记时间。不知道摸索了多久,林雨言在一团人形黑影面前停了下来。
黑影对他的靠近没有丝毫反应,像是睡着了一样。凑近看去,这黑影的体型和琴师差不多,外轮廓上甚至还有若有若无的高马尾的林雨言再次点开系统面板,发现阴影占的位置和琴师的位置刚好重合。林雨言当即决定搀起黑影,将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扶着他离开这里。
“咳咳……”走到一半时,黑影忽然咳嗽了两声,迷迷糊糊道,“韵……儿……”
“琴师?!”林雨言惊喜道,“你醒了?再坚持一下,等会儿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韵儿……”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像个无情的机器。
“韵儿——”
“清醒点,琴师。”林雨言鼓励着有了些许意识的人,“等我们出去了就能见到琴韵了……所以保持清醒好吗?睡着了就再也见不到你弟弟了。”
“……韵儿?”琴师现在似乎只对琴韵这两个字有反应,意识不清地问,“韵儿在哪儿?”
林雨言耐着性子解释:“韵儿在门口等着我们呢,他见到你睡着了会伤心的。”
琴师的神志又恢复了些,脸上又出现了消失的五官轮廓。他睁着眼看向四周:“这里是哪里?”
“——谢天谢地你终于不只会重复琴韵这两个字了。”林雨言长舒一口气,拍了拍琴师的背,“我们在结界里,正找着出去的路呢。”
结界?琴师逐渐回忆起了一些东西:“我出门协助神官调查时遇到了异化者,它把我扔进了一片黑暗的地方……”他缓缓说出自己的遭遇,林雨言从中了解到了很多东西:这个看似是结界的东西是异化者吞噬受害者的地方,它们先吞噬的是意识和记忆,最后再是躯体。
“那你是怎么让身体撑到现在还不被吞食的?”
琴师低头看了眼还未完全恢复原型的玉佩,苦涩一笑:“我在想,若我就这么留在这里,就真的再也见不到韵儿了……”
听到这里,林雨言脚步一顿,随后继续往前走,直到走出这里前他都一直沉默不语。看见来自现实世界的亮光后,他艰难地开口:“琴师——如果我说,琴韵就在你的眼前陪了你半年,你会相信吗?”
琴师显然被他的话镇住了,好一会儿才忐忑不安地问:“林先生,你在说什么?”
林雨言转头直视着他,表情严肃认真:“琴师,佩瑞卡就是我们一直要找的琴韵……这还是他自己向我坦白的。”
“他一直不愿意说出来,是怕你知道后会再抛下他离开,回到你所在的世界,而琴韵继续一个人在这个世界过完一生。”无视掉琴师震惊的表情,他问,“琴韵问过我我会怎么做,我说我会尊重你的决定——现在,告诉我,琴师。”
“你是要隐瞒真相留下,还是和他相认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