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呼几口气,皇上,就是掌柜的,就当是汇报账目就是了。
皇帝提步入殿,一片寂静,月白色轻纱如同风一般拂过他的脸颊,带着百合的清香。
面前的女子白裙似仙似鬼,正对着铜镜描眉,镜中倒影她的面容,眉目间淡淡愁容,令人下意识地便想替她抚开。
而眉间一点赤红,给这份如仙子般高洁冷淡的面容上增添了一点艳丽,仿若勾魂夺魄的女鬼,叫人沉沦。
她缓缓脱下外面的披风,皇帝连忙走进,手掌捏上她肩膀的一刻,女子微微颤抖。
“皇上,万安。”
夜色渐浓,屋内的风光更浓郁。
靖妃低喘,扶着皇上的肩膀作为支撑力,皇上闷哼着,似乎两人要将对方融入骨血中。
她吃力,贝齿轻轻咬上皇上的脖颈。
一夜好梦。
……
接连一个月,皇上但凡踏足后宫,必是宠幸靖妃,连太后都诧异,是皇帝改了性子还是她们胡家烧了高香。
靖妃承宠多日,在前朝也是风光无限,她召集女眷们入宫参加宴饮聚会,分寸拿捏,恰好到处。
轩辕景鞅也没闲着,和贵女们相谈甚欢,笼络了几位朝中重臣的亲眷。
她不提班家,只说自己。
“女子在朝为官本就少之又少,我曾经有幸为咱们女子争了回光,可看不惯我的人却不少。他们只想将我困在后宅,一辈子不得飞出他们的羽翼。”
“诸位或许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江夫人,您自小入书房,十一岁名震京城,可您夫君却迟迟不肯放权……我相信,江家的生意若由您打理,一定比现在更漂亮。”
江夫人犹豫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您夫君敬重您,他想必也是受到奸人挑唆。他们有人见不得女子上位,他们不是厌恶咱们——而是惧怕,”
江夫人眼前一亮,紧紧握住了她女儿的手。
轩辕景鞅道:“他们惧怕我,惧怕我们,怕我们真做出点成绩,抢了他们的风头,压在他们头上,更怕失去名声,可要我说,男人的名声算什么?整日说大男人不拘小节,可心眼最小的就是那些小人!”
她红着眼睛,想到了班朔。
“当初我虽然只是小小的史官,但我夫君比我官职还低,他曾经也险些听信了胡话,可我劝他,家和万事兴,兴宅院者,不分男女!”
怀里的班不弱摇头晃脑的挥拳,更增添志气。
靖妃在上位,举着酒杯道:“兴宅院者,不分男女!”
“兴宅院者,不分男女!”
……
德光三年十一月,御史江彦弹劾谢凌以权谋私。
大司空携四五位朝臣细数谢凌一年来期霸下属,威胁上位,买卖官位等数十桩罪孽。
谢凌连连喊冤,道:“大人们只是看不惯臣连连晋升,求皇上明察!”
皇上还未来得及细查,轩辕景鞅便带着赵卫等人鱼贯而入。
她眯眼,两年时间,她踏足前朝的时间屈指可数。此次前来,一是为班家报仇,二是为自己申冤!
“皇上,臣轩辕景鞅,携赵卫、张二、吴虎等人拜见皇上!求皇上为他们做主!”
一见赵卫,谢凌呼吸一滞,不可置信地看向轩辕景鞅。
他的眼神狠厉,姐姐,你真要做这么绝?
轩辕景鞅不想看他。
刚刚进来,她竟有些不认识谢凌了。从前唯唯诺诺的清瘦少年,短短一年时间,被官僚风气浸淫地无比狂妄,即便是被人弹劾,腰杆也是宁直不屈。
她有些不忿,也有些感慨。
皇上威严怒视:“轩辕景鞅,你带的是什么人?”
“赵卫等人都是从前和谢大人一同做狱卒时的同僚,只是谢大人不断升官,生怕别人知道自己的底细,便屡屡伤人,至于什么底细,赵卫,你来说。”
赵卫一瘸一拐地上前,磕了三个响头,道:“谢凌大人做狱卒时,和犯人们常常相谈甚欢,尤其是犯了小错、不日就会出狱的京中其他大人的亲眷奴仆。”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窃窃私语。
其实身为狱卒,和犯人们聊聊闲话未尝不可,只是这些人多都是下流人物,若是为了升官讨好他们,任谁也难做出这种事。
“放肆!”
赵卫继续道:“远不止于此,其他兄弟们更是因为被他威逼利诱不得不帮他做事,等事情一成,便如弃履一般被他舍弃,除了我们三人,还有夫君儿子没了消息的可怜妇人。”
大司空道:“皇上,臣这里有谢凌买卖官员的物证。臣的女儿下嫁给他,可除了前几个月谢凌常常来臣府中外,他便对小女十分冷淡了。小女无意间发现他买卖官员的罪证,皇上——”
太监将证据呈上来,皇上仔细看了许久。
“来人!”
他勃然大怒,侍卫进来将谢凌扣住,皇帝道:“押入大牢!大理寺卿审理此案,不得有误!”
“皇上!”
谢凌还想辩解,却被皇上打断:“不必说了,有什么话,到大理寺里去说!”
大司空适时开口:“皇上,太常寺卿一职……”
皇上眯眼,众人低着头,不知道皇上的意思。
“轩辕景鞅,你很会查案。”
“臣不敢,只是族中多史官,见的多了,便知道的多。”
“哦?你倒是不谦虚。既然如此,廷尉一职还空着,便由你担任吧,太常寺卿暂由江大人兼任,江大人——”
江彦连忙道:“臣接旨。”
轩辕景鞅低头:“臣谢皇上隆恩。”
……
她刚回到靖妃宫里,便被皇上传去。
靖妃笑道:“不必担心,你今日为我们争了口气。”
轩辕景鞅轻笑:“我怎么会担心。”
皇帝当年让全后宫都知道,他想纳轩辕景鞅为妃。要不是她宁死不从,自请为奴,早不知死了多少回,如今回到前朝,怎么会怕?
她随太监去,正看见皇上批阅奏折。
“臣摆拜见皇上。”
皇帝一笑,意味不明。
“靖妃说你很开心,果然。”
“您见过靖妃娘娘了?”
皇上摇头:“未曾。前几日和她用饭,她说你近日心情愉悦,果然如此。”
轩辕景鞅不语。
皇上挥了挥手,太监便递给她一份文契。
“今日起,你便出宫吧,比以后朕允你一同上朝,不必再躲在石渠台了。既然是廷尉,便做好你的本分。”
“臣遵旨。”
轩辕景鞅勾唇,她的本分是查案,那皇上的意思是不是可以查查班家的冤案?若如此,那这一局真是太值了!
她刚出宫,便接到宫里的消息。
“轩辕大人,皇上册封靖妃娘娘为皇后了!”
听到这则好消息,她终于舒了口气,靖妃的谋划和志向终于成真了。
她笑道:“也替我送皇后一份贺礼,再带句话——您,也争了口气。”
说她不漂亮,但宠冠后宫。
说她身子弱,她便撑起一国之母。
轩辕景鞅相信,胡英琉的本事一定会如同她当初劝解轩辕景鞅的一样。
咱们女子,生来就是掀起滔天波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