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两人的交往便频繁了起来。
一日，两人犯于是闲谈。
“皓霜，你为何要做神女？我感觉你也不是没权的人啊。”褚炜遒眨巴眨巴眼。
“神女吸引我的地方当然不在于权力地位，而在于它的象征，它象征着上天对我苍生百姓的庇佑，父皇母后从小就教导我要以众生为重，而我如果成为了神女便有了更强的能力去佑护他们的安宁，虽然这个身份如今给我套上了枷锁。”
“枷锁？什么枷锁？如果有了枷锁，为什么不斩断它？”
谢皓霜无奈笑笑，“你呀你，想到什么说什么。如果是可以斩断的，它又怎么能被叫做枷锁呢？枷锁的含义不就是‘欲除之，愿留之’吗”？
“确实不懂。”褚炜遒挠了挠头。
“我是神女，成为神女的条件之一就是处子之身，不让我天天带着面纱作甚？这就是为了斩断情缘。”谢皓霜不知怎的叹了口气，“可是我怎么遇到了你这个奇怪的人，都没见过我的脸，就怎么…怎么喜欢上了？”
“这是缘分呗，上天都安排好了的，咱俩，注定是一对。”
褚炜遒突然一顿，“你说这个枷锁是如今戴上的，所以你有心上人了？是我吗？”
谢皓霜唰的红了脸，戴着面纱却挡不住发红的耳根，半晌才温吞吞地嗯了一声。
褚炜遒听到回复后，立即眉眼弯弯地去拉谢皓霜的手，谢皓霜挣了挣没挣开，便随了他。
“那么久不肯答应我，竟是因为这个吗？我喜欢你，不是一定要做那种事。”褚炜遒正了正色，可惜维持不了三秒，“还是说你怕你忍不住想试试啊？娘子。”那一声娘子尾音上挑，可是显极了风情。
“滚啊！”谢皓霜性情文雅，憋了好久才憋出这么一句脏话，在她眼中的“脏话”。当然，这在褚炜遒那，理所当然地被理解成了打情骂俏。
两人本以为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谢皓霜就为了心中的信念做这她的神女，时不时和褚炜遒见个面。这就是她向往的生活。可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的一个小石子打破了，然后滔天巨浪从湖底席卷而来，势要把湖面彻底撕破。
褚炜遒说到这愣了愣。他现在只能寄身在这个雕像上，并不能做出什么面部表情。可是程玖就是在他顿住的那一瞬间感受到了这个男人内心的痛苦。
“后来啊，后来就没什么了。我们的关系被人撞破了，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皓霜的父母，他们就把我魔尊的身份告诉了你娘亲。性子耿直，刚正不阿的神女怎会允许我这样一个污点在她身边，所以在只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二天，就在第二天晚上。她甚至都等不及。”褚炜遒又顿了顿，声音嘶哑了起来，甚至有点哽咽，“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晚上，她主动去了我们平时见面的酒楼，你娘亲摘下了面纱。那是她第一次在摘下面纱。以前即使我俩在情深处，我也没有见过她的真容，我知道她一定长得很好看，虽然我没见过她的脸，但我就是知道。只是没想到，现实还是超出我的预料，她太美了。美到任何美的修饰词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褚炜遒的目光投向虚空，好像眼前又浮现出那日谢皓霜的模样。“她主动地抱了我，当时我可惊讶了，没想到你娘亲那样矜持的人，竟然也会主动抱我吗？当时我就在心里想啊，就为她主动地抱了我，我死了也愿意。你娘亲确实也没有辜负我内心所想，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从衣袖里掏出一把刀。刀锋毫不犹豫地刺向了我的心脏。”
那日的一切都太梦幻，太荒谬了，在褚炜遒看来。先是谢皓霜奇怪的主动摘下面纱，又主动反常地抱了他，然后是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把刀刺向他，那动作几乎算得上是狠厉，带着毫不犹豫的决绝，好像面前的人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而不是昨天还浓情蜜意的爱人。
“要不是那日正好魔族内部动乱，手下人来找我的时候看到了皓霜的拔刀，我只怕已成了刀下亡魂。”
“我知道她不会喜欢我魔尊这个身份，可我没想到，她会那么恨，明明我从来就没有主动招惹任何人，就想她想庇佑苍生一样，我也只是想保护我的种族，仅此而已。”
“我想向她表明我根本就不是传闻中的那样，可是当我听到她说完那句话后，我什么都没说，事实上，说什么都没有了意义。我只是捂住了我的伤口，垂着眼离开了。”
“她说，‘为什么你要是魔尊？’，原来无论魔族有没有像传闻中的残暴无道，魔族本身，就不该存在于世。”褚炜遒苦笑一声，“我当时心就疼的不行，我就想，你娘亲那么温婉的性子怎么能说出那么伤人的话。”
“伤口很深，皓霜下了死手，要不是有人来，我必死无疑。我看似平静，可是心里却有些不知何处来的恨意，为什么？就因为我们是魔族，就不该存在于世吗？等我听到手下人讲魔族动乱的原因时，我心中的狂躁已经压不住了。然后，我就独自一人回到了酒馆，带着那个没有包扎的伤口，做了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你娘亲还没有走，愣愣地站在原地，看到我去而复返，又看到了那个血淋淋的伤口，很慢地眨了下眼，我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不对劲。我那时候已经有点疯癫了，我只知道，什么狗屁爱情，老子再也不信了，我只知道，面前的这个女人，伤了我。我把你娘亲直接拽到了酒楼里的隔间，然后不顾她的挣扎，要了她，我想，你既然让我魔族不安，神族也该拿出补偿，所以我剥夺了她神女的身份。等我渐渐回神，床上已洇上了大片血迹，不知道是她的，还是我的。”
褚炜遒看了眼程玖，“就是那一夜，有了你。”
“之后的日子，我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我没有去打听，我决心把她从我的世界剔除，可是离了她，感觉生活都没有了意义，后来因为魔族内部得知我倾心于神女，又由于我实在没有发动战争扩大疆域的心思，魔族内部决定免掉我魔尊的身份，我没有拒绝。我成了真正的游鹤，隐于荒岭。我答应过如果照夜清有难，可以让你来鬿山找我，所以我注入了一抹灵识于开明兽身上，也就是现在你们面前的我。”
“你既然来到了这里，那我也该履行当时的承诺了。”褚炜遒看着程玖，像是在看那个故人。
他又把目光投向牧野和时夜，“既然能和小玖一起来着，想也是小玖的至亲好友，我也不会让你们空手而归，当然，前提是你们要永远保护小玖。”
开明兽整个身体开始皲裂，尘土到处迸溅，最后这座远古巨兽的雕像彻底崩解，露出了他内里的一块发着光的蓝色碎片。
“魔尊的灵核碎片”，时夜心中掀起一阵狂喜。
那碎片悬浮在半空，继而猛然迸发出刺眼的光芒。有两撮细小的灵流从碎片绵延向牧野、时夜的心脏。
两人只感觉浑身就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十分畅通，那灵流开始在他们全身游走，最后又聚于心脏。
随后，那碎片的光蓦地暗了下来，就像一块普普通通的玻璃碎片，在洞穴细弱的光下静静地悬浮着。
三人都有些懵，碎片暗了，那灵流呢？程玖还没有被注入灵流，可是明明程玖才是最该得到它的。
时夜没说话，他走近碎片，想拿下来细细端详一番，可是他根本就拿不起分毫，那碎片就像是定在了原地。
他早就从刚刚懵住的状态清醒过来了，魔尊可不是傻子，把灵流给两个外人，就算他和牧野在褚炜遒眼中和程玖多么要好，他也不会什么都不给程玖留。
所以，这个碎片还有用，有大用。
所以他想着先把碎片拿到手，就算现在看不出来有什么用，大不了回去再研究。可是他没想到他根本拿不起那颗小小的碎片。
碎片突然再度发出亮光，时夜心里一动，却见那他根本拿不起的碎片直直朝着程玖飞去。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刺进了程玖的心脏。这一切发生地太快了，他们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我死得真是比窦娥还冤。”程玖意识消散前，脑海中浮现这一句戏剧化的“遗言”。
牧野抱住了倒下的程玖，几乎也站不住脚，他不敢相信眼前的变故，可是事实血淋淋地摆在他面前，由不得他。
时夜却很是冷静，程玖不可能真的死掉，除非那开明兽不是魔尊，可是，如果它真的不是魔尊，他又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注入他体内灵流的强劲。
可是，为什么要把碎片刺进程玖心脏呢？难道是对谢皓霜的恨？不对不对，他刚才对谢皓霜的悔意是实打实的。
“灵流”，“碎片”，“悔意”，时夜脑海中不断浮现这些词，想找出其中的联系。
一个堪称完美的解释呼之欲出：那个碎片不是时夜先前所认为哪个神武上的碎片，而是灵结碎片。
灵结，是修道者的心脏，由灵力催生，由灵流滋养，与心脏共生。
所以那是魔尊的灵结碎片，如今它被嵌合在了程玖的心脏。程玖当然不会死，甚至他的灵力还会大幅度增长，毕竟那可是曾经的魔尊的灵结碎片。只是其中一个细小的灵流分支已经让时夜感到实力大增，如果得到那个碎片，又能获得什么不言而喻。
程玖是魔尊神女之子无疑，但是他身上几乎看不出来修道的痕迹，时夜知道，这是他灵结没苏醒的缘故。
曾经的灵结没苏醒，可是如今它嵌入了魔尊灵结碎片，醒了之后的程玖能否觉醒灵结还是未知数，如果灵结真的苏醒了，有多强悍的实力时夜几乎不敢估量。褚炜遒的实力到现在都是神一样的传说，没有人真正和他交过手，或者说，没有人见过和他交过手还活着的人。他一直存在于人们的忌惮与恐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