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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有所准备,陶晞依旧惊讶,眼睛从‘o.o’瞪成‘O.O’,悄悄地‘哇’了好多声。
去瞧路苗。
这小四眼正低着头,十分认真地拿笔唰唰书写着。
显然灵感爆棚了,下笔不停歇,同时嘴巴不断喃喃:“爽文,大爽文。”
去瞧陈思源。
他更是目瞪口呆:“奶奶,你报菜名呢。”
孙奶奶拍拍他的头,声音悠远:
“很多很多年前,奶奶的曾祖也生在小南村,不同于其他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曾祖醉心于修行,日常除却种田放牛,便是参悟大道。他披星戴月地看道书,不舍昼夜地淬炼武功,终于在知天命的年岁,自创出一套烈焰刀诀,他不愿出世闯荡,但也不想刀法被埋没,于是暮年时收养许多稚子来学,这些孩子根骨不凡,刻苦努力,待羽翼渐丰,便犹如燕子一般离开巢穴,散落于五洲八方,以烈焰刀为基础创新其他法门,并开宗立派。”
“他们走后从未回来,从不在江湖上提及烈焰刀法,曾祖也从不提起他们,只是会在每个中秋月圆夜在门口摆上一坛酒,坐上一整夜。”
陈思源听罢,呆愣道:“陈家刀法就是烈焰刀诀?”
孙奶奶抱歉道:“奶奶担心你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为掩人耳目,才骗你说是你爷爷写的。”
陈思源挠挠头:“我就说嘛,爷爷一个教书先生,怎么可能会写刀法,况且爷爷姓李,我娘才姓陈嘛。”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郑仁听完,先是错愕,而后狰狞道:“老虔婆,你定是骗我!”
他扫视一圈,发怒道:“你们都在骗我,以为我会怕你们?别忘了,你们打废了赵钱,圣府有令,同窗间不得互相斗殴,不可彼此残害,明礼院不会放过你们!”
“是明礼院不会放过你。”
一记清冽的嗓音落入殿内。
陶晞道:“是叶静临。”
路苗有点紧张:“明礼院回复我说,会派过来一位司正,怎地来的是叶司丞?”
陶晞道:“别怕,叶司丞是明事理的人。”
华灯珠光流转,叶静临淡然地走向众人,水蓝色衣衫拂动,白玉冠莹洁剔透,绢靴不染纤尘,他身上仿佛有种魔力,如一泓沉静秋雨落入火场,周遭安静下来,连郑仁也闭上狗嘴。
陶晞悄悄感叹:这哥简直行走的降噪器,要是和顾桡待在一起就好了,省得顾桡成日挖坑睡棺材。
叶静临走到大家面前,率先问候孙奶奶,而后冷漠地看向赵钱和郑仁。
郑仁匍匐向前,正要开口说话,便被一道符纸封住嘴巴。
“赵钱,郑仁,你二人平时便爱寻衅滋事,今日又勾结枫雾城主,在圣府辖区布设陷阱,绑架同窗家属,陷同窗涉入凶险境地,乃是违法圣府第二卷第七条律例:学子间不可彼此戕害,违者处罚一百戒律尺,关闭冰室监禁半年至两年不等,现将你二人带回圣府,等待最终裁决。”
叶静临长相清润,气质内敛温和,办起事来却很是雷厉风行。
顷刻间,就将两人交叉捆绑完毕。
他对陶晞等人道:“明礼院监管不当,害诸位受惊了。”
三人组把脑袋晃成拨浪鼓:“没有没有没有。”
孙奶奶客气道:“后生,老身听说圣府司丞向来公务繁忙,此番劳你跑一趟,是老身之过错。”
叶静临微微躬身:“前辈严重了,晚辈今日正好在枫雾城办事,碰巧接到任务过来。”
叶静临又对陶晞等人道:“诸位可有受伤?”
三人又把脑袋晃成拨浪鼓。
叶静临看着满地血腥狼藉,依旧是淡定做派:“稍后明礼院会派人清理现场,诸位可自行离开。”
三人不再摇头,乖乖点头。
叶静临没再停留,御剑带走了两个罪犯,青色长剑铮鸣,在天际留下一道细长轨迹。
窗外,勾月挂中天,浮云翻涌,繁星点点,与人间城池的灯火交相辉映。
“天呀,几点啦?”
路苗一拍脑袋:“大明星还等咱们吃晚饭呢。”
他尚未说完,大城报时钟奏响。
“亥时过半啦。”陶晞忧虑道:“不知小鸡会不会害怕?”
陈思源道:“咱们先回去和大明星回合吧,等明早再出门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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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酒楼。
庞柱奉献出最好的包间给自家小老板。
不同大堂那般喧闹,后门有条羊肠小路,曲径通幽,连着酒楼后头的一处小筑。
进门绕过碧青翡翠屏风、黄铜炉暖香拂面,四壁挂满山水墨宝,窗前摆一对珐琅掐丝花瓶,瓶中养护两株白玉兰。
推开窗去,可见外间连排的垂柳,绿荫婆娑,很是清新雅致。
刚来到此地时,季桓摇着折扇,悠闲地发表指导意见,比如甘松盘香有股土味,建议换成苏合线香。
比如牡丹争奇斗艳画像太过稠丽,建议换成傲雪寒梅独自开。
比如柳树太单一,建议加些凤尾竹和常春藤。
可此时,却没了半点悠然。
“小陶他们走后,咱们在水云轩筛选嫌疑对象花费半时辰左右,又在这里等待将近两时辰,如今已亥时过半,无论怎么说,都该回来了。”
他站起身,对着身旁的小鸡传音:“城中没有魔息,他们应当不会遇到危险吧?”
楚惊寒道:“没有魔,不意味着没有危险。”
季桓道:“也对,逮着小陶害的坏种确实很多。”
说完,不等楚惊寒回答,季桓做下决定:“等到宵禁时,倘若人再不回来,我便命令大壮全城搜寻。”
楚惊寒并未回应,而是将神识探进识海中央。
细雪连绵,绯红花朵安静生长,并未有半丝不妥,这说明小孩神魂无碍,心境平稳,并未遭遇波及生命的危险。
他抚摸着鲜嫩俏丽的花瓣:所以,小破孩,为什么不回来?
绯红花朵被摸得轻轻一颤,花瓣水珠溅进楚惊寒掌心,像一颗小小的玲珑水晶。
寒风一吹,又化成雪片飞走了。
“小鸡小鸡,有没有想我?”
木板楼梯被踩得咯吱作响,陶晞呵斥带喘地跑。
跑得太急,两颊被风吹得白里透粉,活像盛夏熟透的桃子。
三人轰隆隆挤进小筑,笑嘻嘻道:“大明星晚上好,我们回来吃晚饭。”
季桓将折扇摇得大开大合:“看看几时了?现在应当是吃夜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