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自怀揣着心思去取回乔殊的车,回程路上前后而行顺了半程路,而后各回各家。
季少一给李又珊打了个电话。李又珊:“喂?哥?”
“诶。”季少一应,“问你个事呗?”
听这有点严谨又带着几分试探的语气,李又珊胸中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迅速正色道:“哥你请讲。”
季少一清嗓:“要怎样追人比较好呢?”
瓜!天大的瓜!李又珊仿佛那只月下的猹,心想何方神圣使她哥如此心驰神往以至于连追人都要过问她的想法了?以前都…不对,以前她哥根本没追过谁!初恋!这是初恋啊!
兄妹两个电话一小时,敲定一套“季少一脱单方案”。
那部大制作电影名叫《乱影》,主要讲男女主如何互相用爱做幌子来暗杀对方及剿灭对方身后的势力,季少一想试镜一个戏份不多的男四号,身份是男主方一个外部下属,实际上是女主竹马,当卧底的。任务是刺杀男主身后的boss,谁知起了邪念竟爱上boss,最终惨死。这部电影打破素来谈情说爱之风,男女主之间理智占据绝对上风,个中拉扯实在很勾人心魄。
两人约了时间参加海选,季少一先去试镜,导演问他:“想试叶素弦?”叶素弦就是那个男四号,因生得俊俏又安稳老实被boss看上破格允许在宗门内行走的、种下情根却不得善终的小卧底。
导演见他不卑不亢答“是”,略一颔首示意他可以准备表演了。
半个小时后他出来,乔殊在一个角落里等他:“怎么样?”
季少一诚实道:“感觉还行,什么时候轮到你?”乔殊翻看手里的号码:“估计还有两个人。”
季少一憋不住好奇,问:“你想试的是哪个角色?”
乔殊:“仇羽。男主背后宗门的宗主大boss。”
季少一一口水差点呛气管里,这不巧了吗?这是老天爷在为他创造机会!
试镜结束后一礼拜季少一都有点揣揣不安,希望试镜成功,每晚“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
乔殊十来天后接到电话说试镜仇羽通过,月底可以准备进组开机,刚挂电话就上微信拍拍季少一问他收没收到电话。
季少一说没有,顿时心凉个透,结果第二天清早他也接到试镜通过的消息,原来有个演员试镜前拿到了透题剧本,导演发现后怒不可遏,直接把人踢掉换成分数排第二的季少一。没有那位作弊男演员的话,这角色本来就该敲定季少一,季少一简直要喜极而泣。
一起进组,这太让人兴奋了。
月底两人买了飞机票飞往江南城市参加拍摄。
第一天是剧本围读,剧组演员围坐在一起,先各自揣摩,再共同分享,一组人其乐融融。第二天正式开拍,大清早就起床做妆造。
乔殊睡眼惺忪泪眼朦胧,小声和边上的季少一说:“之前拒绝孟姐是对的。这么早我真的起不来。”
因为他们并不是主演,所以共用一个化妆间。季少一正在刷微博热搜,第一条是#乱影开拍,下面已经有很多网友参与讨论,有眼尖的扒出了他俩,说是之前拍DREAM香水广告的帅哥,闻言他抬头说:“现在还没轮到咱这儿,你要不靠着我肩睡会儿,化妆师来了我叫你。”
乔殊实在太困了,此刻已经有点昏昏沉沉,季少一从后伸胳膊把他往自己这一推,乔殊头倚着他肩膀“唔”一声,没反抗,补觉去了。
化妆师走过来时,季少一朝他轻笑,将食指竖起贴在唇边:“我们的场还要很久才开拍,可以先给别人画,把我们留到最后吧。”
化妆师会意,轻手轻脚离开。
乔殊睡得很安稳,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浅淡的洗发水香味。不知过去多久,季少一轻轻晃他:“起床化妆咯。”乔殊挣扎着醒过来。
古装造型其实比较耗时,但两人本身底子好,妆容这步精简许多,只在发型上花费不少功夫。
造型做完,几位化妆师一同啧啧道:“你俩的古装造型好惊艳呀,而且你们特别有CP感,可惜在剧中你俩be了。”
季少一勾起乔殊一缕墨色长发,绕在指尖玩儿:“你们特别有眼光。”
乔殊微微有些脸红,不知是不是从中听出了什么。两人同化妆师们道谢,随后赶往拍摄场地。这段剧情是叶素弦在树林里吹树叶,恰巧仇羽路过驻足欣赏,仇羽问过叶素弦一些情况,随即出人意料破格允他入宗门。
少年人轻巧地坐在枝头,双腿晃荡,手里捻着枚叶片,正吹着首悠扬的曲子。清亮的阳光给他的轮廓描上一层金边,更显意气风发。
一曲吹完,他才发觉不远处有个男人正望着他,收到他的目光,男人背手踱到树下,饶有兴味地打量他,叶素弦飞身从枝头跃下,稳稳落在地面,笑容明亮而可爱:“你是何人?听见我方才吹的曲子了,怎样?”
仇羽答:“免贵姓仇,单名羽,你方才那曲不错,不过这大好时光你怎的未去练剑,反而在这里。”
听见“仇羽”二字时,叶素弦眸光闪动,但日光一闪,那点飘忽思绪即刻归位,未曾显露分毫,仍是那副清朗模样:“你是那位…宗主仇羽?”
仇羽但笑不语。季少一有微微的愣神,面前这人似有几分妖冶,将他完全攫住了,动弹不得逃脱不得。
叶素弦羞赧又有点惶恐地对仇羽行了个礼,不过他一时糊涂行错了,面对宗门宗主他竟然行同辈礼。仇羽脸上未见怒色,反而平易近人地与他攀谈起来。
“看在今日你我相谈甚欢的份上,我便不追究你偷懒了。”仇羽笑说,“日后有空可常来逛。”
叶素弦眼角弯弯笑容动人,朗声道:“多谢仇宗主。”言罢又道:“宗主和蔼可亲,时常令我忘记自己外门下属的身份,多有冒犯,请你…您莫介怀。”
画面停留在少年离去时掠起一阵清香微风,拂乱宗主长发的场景。宗主向少年投去浅淡一瞥,略略一笑,转身,拂袖而去。
导演副导站在边场讨论这场戏。拍定后叫来二人先将需重拍的部分说一遍,再夸赞何处演的有灵性,这一条NG三次终于使导演露出满意的笑容。这场戏放入正剧不过短短几分钟,却结结实实拍了半个上午加大半个下下午。中午暂时休息吃中饭时,乔殊险些扭到脖子,吓得季少一几粒米呛进气管里,乔殊脖子没扭到,倒是被季少一这惊天动地的咳呛给吓住了,慌张冲去拿水,边平复心绪边损季少一几句。
季少一呛红了脸,面红耳赤:“哎,我这不是担心你…”说着蓦地止住话音。
乔殊摸摸他的头,似乎轻声笑了下。
一日拍摄后十分劳累,连乔殊都懒得熬夜破天荒决定早睡,临睡前做了几番建设才对季少一说:“明天上午有重要的戏,要不然你早点来叫我,我们对个戏。不过我有起床气。”
季少一:“好。”
次日一早,季少一直接用昨夜和前台要来的备用卡刷进门,一把拉开窗帘照彻整个房间。
乔殊直接懵了。他下意识就是一句:“季少一,你有病吧?”
带着刚睡醒不太清明的鼻音,这根本不像犯起床气,更像撒娇,小猫收住指爪,用软乎的肉垫蹭心口的那种。季少一心想殊殊子真是可爱昏了,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在挨骂。
被迫但情愿地受了一早低气压的季少一笑容满面,像极了极品抖诶姆。“醒过来没?对戏了!”
乔殊“哦”了声,摸出剧本。词已经背熟了,不过他需要看点什么冷静一下。
这场戏是叶素弦察觉心意后的戏,他恐慌不安,整个人矛盾得像要被撕裂,心烦意乱之下不知为何拐入一处汤泉,又不巧碰上仇羽正在泡汤泉。他想去触摸,但实际他理应用匕首将那具身躯捅穿;他想要爱,但实际他必须用决绝的狠来表达。这一段季少一练了很多遍,私下也找导演请教过,总觉得把握不准。
乔殊倚在沙发上,神情一派悠然,他快速入戏,没有回头,只抬手道:“过来。”
季少一无法控制脚步,三两步上前。
乔殊仰头看他。鼻梁到唇峰,那美妙的线条简直要让人走火入魔,半晌他抬起手,食指肚点住季少一下巴。
“你此刻在想什么?”
男人的声音混在跃动心跳里,让季少一几乎失去反应的能力,他嘴唇开合,良久才诺诺道:“在想您。”
乔殊睫毛轻颤。呼吸交缠错乱,唇齿之间距离仅仅一息。
此时导演忽然推开半掩的门进来想给季少一讲戏,乍然便见这么一副情景,一鼓掌就要跳起来:“对,就是这种感觉。但小乔你的眼神太暧昧了,要更冷淡一些,小季再多加一点犹豫和挣扎。”
两人一时都还代入在角色里没出戏,怔愣一会儿才陡然分开。
导演说:“我最欣赏你们这种不骄傲、肯虚心花时间学和练的演员。”
两人迅速收拾好自己,跟着导演一道出门准备上戏。
叶素弦失魂落魄走在静谧的林道上,手捂着胸口,那里放着一张纸,柳若晴——也就是女主传来的信,信上托他尽早下手,他颤抖许久提笔在信上回“师姐,师弟无能,堕入情障,已无可下手”,犹豫几番仍是没敢传信回去,揣着把浸了毒汁的匕首茫然地走。
他已迷失方向,七拐八绕,不知怎的寻到一处汤泉。叶素弦抬脚欲走,一抬眼便见屏风后隐隐露一截如玉肌肤,那赫然是仇羽!
叶素弦挪不动道了。他呼吸轻微,双眼圆睁,盯着那氤氲雾气里他肖想过多次的躯体,他在微不可察地战栗,这时仇羽将手从池中抬起,哗啦水声一响,随后便是一句:“过来。”
只简简单单两个字,却有种无法抗拒的魔力。叶素弦昏昏沉沉的,身体先于大脑动了,仇羽长发披散,落在池中,此情此景如此勾人心弦,叫人忍不住便要沉溺在这暧昧之中。
仇羽肤色冷白,唇色却鲜红,他点住叶素弦下巴,薄唇轻启:“你此刻在想什么?”
他不必对叶素弦使用言灵术法,叶素弦愿者上钩,他失神地望着仇羽:“在…想您。”
仇羽岿然不动。长睫匿了他半分神色,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呼吸猝然乱了。
导演此时捏了把汗,这段戏不适合多次NG,情感的积蓄和爆发很多时候都是一次性的,错过一次就很难再完美复刻第二次。
“你想吻我么。”仇羽低低地问。他嘴角轻勾,似有戏谑。
叶素弦指节捏得泛白,他胸腔剧烈起伏着,爱恨都郁结在心口,叫他喘不上气来。他双目通红,良久道:“想。”
——那声音竟带了点颤抖的尾调,是个压抑至极无可奈何又隐忍疯狂的哭腔。
仇羽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襟,两瓣薄唇贴上那双情不自禁颤栗的唇。
如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这美好到近乎不可真切的泡影。
在一触即分的那刹那,一把匕首忽地洞穿了叶素弦胸膛,叶素弦浑身血一冷,腰后那把匕首不知何时已不见了!
仇羽浅笑着,但那笑意并未达眼底:“怎么会呢?你明明是想杀我。”他声音很轻——不知是在对叶素弦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扑通,叶素弦栽进水里。
仇羽已站起来,目光掠过少年人惊惶的眼神,他忽然又重复了一遍:“怎么会。你明明就是为杀我而来。”
心口处那封传信落了出来,水洇进字迹中,仇羽手指抽动,使力让这纸从水中浮起。
他将信纸展开,“堕入情障已无可下手”九字已被匕首划开,血迹水渍洇了一片,但仇羽仍是看见了。他抬手扔了纸,眉头紧锁,逃也似的披上里衣外袍离开。
“卡!”导演喊,“过了!小季!小乔!好样的!”
季少一湿漉漉从水里爬出来,假血不小心粘嘴角被他舔到,在那“呸呸“地吐。
导演说:“今天这场戏太好了。幸好今天外景那边下雨拍不了先拍这条,换个时间不一定拍得出这效果。”
乔殊完全没听清导演在说什么,全然沉浸在方才假戏真做那个吻里了。
心跳有点快。
这之后他们基本没什么大戏份,拍摄轻松很多。两人莫名都有点心虚,谁都没先提起那天在镜头之下那个令人怦然心动的初吻。
这种微妙的情绪直到杀青宴那天才被打破。剧组的人庆祝杀青,纷纷举杯饮酒,季少一灌了几杯酒之后就有点神志不清,粘在乔殊身边。
乔殊几次三番被贴上来已然麻木,又想到之前吃烧烤许向安叫季少一别喝酒时一脸严肃的样子。当时觉得听上去还挺有意思,甚至有点幸灾乐祸,现在这个喝进去酒全变成眼泪的家伙用他衣服当纸巾,他是笑不出来了。
“小季是不是醉了啊。”一伙人笑嘻嘻道。在剧组这段时间,他俩没少给全组点过咖啡奶茶零食,因此人缘颇不错,见季少一这瘫软模样都来打趣。
乔殊:“是的他…”
季少一扬声说:“我没有醉!殊殊子你不许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