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吗？”

“殿下说过，我比你想象中的有勇气。”

更何况，也没什么好怕的。

局是大燕布的，人是大燕引进来的，要是这场行动还能出现什么纰漏，那大家还玩什么，尽早跟羌戎投降吧。

霍翎相信端王不是那种脑子一热就随便涉险的人，他敢亲自露面，一定做好了万全准备。

所以，她也要去。

这种收获远高于风险的事情，她当然要去。

沉默许久，端王微微垂下眼眸，以同样认真的语气道：“阿翎，等燕西局势一定，你随我回京师吧。”

霍翎抬手，抚过端王颊侧，动作仿佛情人间的亲昵，脸上的表情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殿下，我以什么身份随你回京师呢？”

端王竟一时答不上话来。

霍翎为他理了理鬓角的发，温柔道：“殿下，你没有拒绝，我就当你默许了。”

“此次行动需要保密，周将军那边能秘密调动的人应该也不会太多。不知殿下介不介意我举荐两个人？”

端王顺着她给的台阶答道：“将名字报给我，我会跟周嘉慕那边打好招呼。”

“是孙裕成孙都头，和方建白方都头。”

听到方建白的名字，端王微微一顿，却也没说什么，点头应了声好。

虽说方建白与霍翎是青梅竹马表兄表妹，据端王打听到的消息来看，霍家好像也有意撮合这门婚事，但端王从未将方建白放在眼里，更何况是视作对手。

许是因为霍翎刚才的那句问话，端王没有在她这里多留，很快就离去了。

霍翎倚窗笑了笑，去对门找孙裕成，提前与孙裕成打了声招呼。

孙裕成既兴奋又犹豫：“可是校尉这边……”

“我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不需要时刻有人盯着。”

霍翎劝了几句，又说会请人来照顾霍世鸣，孙裕成这才高高兴兴应下。

另一头，端王回到自己的院子，就听亲卫说京城来了信件。

“让周嘉慕来见我。”

交代完这件事，端王进屋查看信件。

信是端王妃派人送来的，内容不少，前面多是在写端王府的情况，中间又聊到两人的嫡子季渊晚。

今年年初，季渊晚被景元帝选中，养在了皇宫里。

这是宗室里独一份的殊荣，可以说，只要景元帝熬不住朝臣的劝说，松口将季渊晚过继到自己名下，季渊晚就是板上钉钉的储君了。

在信里，端王妃详细说了季渊晚在宫中的表现。末了，她问端王：如今刚打了一场胜仗，陛下已经同意你回来过除夕，你何时动身回京？

端王合上信件，问门口亲卫：“送信的人呢？”

不多时，周嘉慕和端王妃派来的人一起站在端王面前。

端王将自己刚写好的回信交给信使：“你回去告诉王妃，燕西局势不明，陛下同意本王回京过年，是陛下仁德。也正因陛下挂念，本王才更不能擅离职守。”

等信使离开，周嘉慕疑惑道：“王爷，你不回京？”

“只要我们接下来的行动顺利，就能再次重挫羌戎，你离开些时日也是无妨的。”

端王看了他一眼：“看来你身上的担子还不够重，连这点小事都关心上了。”

周嘉慕哈哈一笑，连忙告饶：“王爷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端王说出孙裕成二人的名字，让周嘉慕安排一下。

周嘉慕想了又想，愣是没想起来前线将领里有这么两号人物：“这两人是什么职务？”

端王蹙眉：“好像是都头。”

周嘉慕：“……”

要他说，明明是端王殿下身上的担子不够重。瞧瞧，连两个小人物都关心上了，还专程让他为这点小事跑了一趟。

端王弯钩钓鱼的效果很好，羌戎最后还是咬住了鱼饵，藏在榷场里的兵器和燃油全部被转移。

周嘉慕顺藤摸瓜，不仅摸清楚了羌戎的大半据点，还顺带甄别出了几个被羌戎收买的官吏。

这些官吏品阶不高，位置却十分紧要。

在端王的示意下，周嘉慕暂时没有拿下他们。

一晃眼的功夫，就到了行动前一日。

这也是相太医给霍世鸣施展金针探穴之术的第七日。

霍翎站在床边，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相太医拔出金针。

相太医收好金针，指尖搭在霍世鸣的手腕上：“余毒都清完了。”

霍翎上前一步，床上的霍世鸣依旧紧闭双眼，没有苏醒迹象：“我爹何时能醒？”

“这一两日。”

听到这个确切的答案，霍翎心中最后一丝担忧烟消云散。她再次向相太医道谢。

相太医哈哈笑道：“霍姑娘不必如此客气，我也是奉了端王殿下的命令。霍姑娘要谢就谢端王殿下吧。”

霍翎道：“我送相太医。”

相太医住的地方离端王很近。

霍翎与相太医分开后，脚步一拐去找端王。

她找端王也没别的事情，就是想要一套崭新合身的亲卫服。

届时她就可以扮作端王的亲卫，混进队伍里面。

目的一达成，霍翎立刻告辞，端王开口挽留：“别急着走，留下来与我说说话。”

霍翎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唯一能坐的地方，就是端王正倚着的软塌。

她干脆站着不动。

端王失笑。

他今日并未束发，头发随意散在耳后，一身鹤纹月牙长衫，因坐姿比较随意，领口微微敞开，瞧着倒是比以往更多了几分风流写意。

“随我去城门直面羌戎都不怕，却怕与我坐在一张榻上？”

“阿翎好伤人心。”

霍翎被他这装模作样的话语逗笑了，却不入套：“我明日可是殿下的亲卫，与殿下坐在一张榻上，不合规矩。”

“而且，站着挺舒服的。”

既然不急着离开，霍翎绕过屏风，走到桌边，摸了摸尚且温热的茶盏，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端王只好跟着她一起走出来。

霍翎也给他倒了一杯。

***

翌日，天边才刚拂晓，霍翎就起来了。

用过早饭，霍翎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黑色骑装，又让无墨帮她把头发扎成高马尾。

一直戴在腰间的鹿形玉佩被霍翎取了下来，确定身上没有多余负累，霍翎才将那套亲卫服套在最外面。

霍翎比同龄女子要高挑许多，这么一打扮，眉间顿时多了几分飒爽英气。

无墨趴在霍翎身边，唉声叹气：“小姐，我真的不能跟你一起去吗？”

“这次不是故意不带你的。而且爹爹身边也需要有个人守着，万一他突然醒过来却找不到人怎么办。”

霍翎拍了拍无墨的头，又道：“我的弓箭呢？”

无墨打起精神，取出她昨晚重新擦拭过的弓箭和箭筒。

霍翎全部背在身后。

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她牵着自己的马去找端王汇合。

端王今天特意换了一身朝服，见到霍翎这副打扮，眼中流露出笑意。

霍翎抱拳行礼：“王爷，属下来迟。”

端王轻咳一声，压住唇角的笑：“倒也不迟，直接入列吧。”

霍翎往后瞧了瞧，亲卫们排列得整齐又严密，压根没有给她留出空位。

她本想走到队伍最末，却被端王叫住：“霍亲卫直接留在本王身边护卫吧。”

人都来齐了，端王挥手，命众人出发。

此时，县衙门口，何泰和周嘉慕各自带着一队人马恭候端王。

毕竟连端王都露面了，他们这些做下属的，自然是要随行。

“周将军，你知道军备处这回送来的兵械都有什么吗？”何泰笑问周嘉慕。

周嘉慕心底冷笑，面上还是淡淡的：“何将军都不知道，我又哪里来的门路打听。”

何泰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脸色也有些僵硬，险些维持不住假笑。

不就是对一个小小校尉出手了吗，周嘉慕这不识好歹的杂种已经连着甩了他好几次脸色。

想到那个生死不知的校尉，何泰又想起了那天在城门口见到的美人。

原本他还想着，要是美人知情识趣，愿意主动献个身，他兴许还能高抬贵手饶过霍世鸣和霍家。谁成想美人进了县衙后，就一直没有再露过面。

正想入非非着，身边的周嘉慕突然恭敬上前。

何泰回神，才注意到端王出来了。他也连忙过去见礼。

低头抱拳时，何泰感觉到上方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

他下意识以为那是端王，提着心抬起头来，却发现端王正在和他身侧的一名亲卫低语。

那名亲卫靠得太近太前，只比端王落后小半个马身。何泰一抬头，顿时撞上对方平静的视线。

只一眼，何泰就认出了霍翎，心中惊疑不定。

霍翎确定何泰已经认出自己，唇角微翘，收回视线。

众人怀着不同的心思，被侍卫们簇拥着向城门走去。

霍翎不再与端王交谈，仔细观察起四周，只是，一直到他们抵达城门口，见到了朝廷派来的军需官，都没有遇到任何袭击。

军需官上前行礼。

端王也翻身下马，开始与军需官进行交接。

一直到双方交接结束，粮草兵械被运往军营，军需官一行人跟着端王他们进城休息。

就在众人行到一条地形狭长的巷道时，县城西边突然燃起冲天火光，哪怕在白天都看得分明。

“不好！”

周嘉慕高声叫道：“那个方向是粮仓的方向！”

何泰也吓了一跳，但又隐隐升起一丝幸灾乐祸。要知道，粮仓可是由周嘉慕的人亲自守着的，这下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周嘉慕绝对别想讨得了什么好。

不过，这种幸灾乐祸的心情不能表现出来，何泰也是满脸焦急：“王爷，我们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端王面沉如水，点头同意了何泰的提议，开始进行人员调度。

护卫一动起来，队形自然就保持得没有方才那么完美。

混乱之中，异变陡生！

巷子两侧的高楼上，突然出现一群黑衣弓箭手。不知是哪里传来一道嘹亮的狼嚎声，百余支弓箭划破猎猎长空，向着最中心的端王杀来。

周嘉慕第一时间指挥调度起来，百余支弓箭还未接近端王，就被早有准备的护卫悉数拦下。

而后，周嘉慕拿出一支骨哨，吹出三长一短的哨声。

霎时间，原本没有一丝异样的屋顶，飞跃起许多身影。他们从屋顶跃进屋里，干脆利落地杀了那些正在重新装配箭羽的刺客。

端王抽空看了身侧的霍翎一眼，担心她会被这个场面惊吓到。

却见一片混乱中，霍翎稳稳坐在马背上，背上的弓箭早已取下握在手中。

她右手抽出一根箭羽，对准一个没有任何人影的方向，缓缓拉开弓箭。

第二道狼嚎声响起之时，有人影在高楼间一闪而过，霍翎立刻校准方向，松开右手。

白色箭矢飞出，径直飞向那明显是主使者的刺客，钉穿对方的左肩。

时机转瞬即逝，霍翎扭头对周嘉慕喊道：“刺客首领在左边裁缝铺二楼！”

看到有人在问，这里说一下，端王对应的是文案那句“野心勃勃的王爷爱人”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