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另外两人见面后,平凡的一天在陶瓷碗破碎的声响中拉开序幕。
“碎碎平安!”夏知尘指着碎片说,“今天的游戏保准没问题!”
一切倒霉事的罪魁祸首,萧忆,默默地低下了他的脑袋。
在各个商铺里找生活用品,围在一起研究新的菜谱,全军上阵给在泥沼中玩得脏兮兮的幸运儿洗澡……半天的时光在各种大大小小的意外中度过了。
“我说,萧忆你在现实世界时每一天都是这样的吗?”夏知尘摆弄着自己被幸运儿抓破了的衣服,这已经是今天坏掉的第三件。
“可能……比这些还要糟糕。”萧忆拧开瓶盖想要喝水,水却从瓶子不知什么时候裂开的缝里流下,滴在了衣领上。
那些永远忘不掉的反复忆起的日子,他已经不想提及了。被隔壁的熊孩子起绰号,被邻里的人们刻意疏远,被上司辱骂,被房东赶走,被医生取笑什么的,他也不想再去回想了。他始终都是个烂透了的人,活在这么一个烂透了的世界里。
“还要糟糕?那你还能活到现在?”夏知尘难以置信道。
“也是奇怪,无论我不幸到何种程度,这不幸都要不了我的命。”但会索要我身边人的命。他把后一句话咽了下去,“我会为自己和周围的人带去厄运,但只要我在倒霉事能够波及的范围内,最先遭殃的一定是我。”
“你这个‘特殊能力’倒是挺有趣的……”
“够了,夏知尘。”风无恙制止了他的话语。
有趣吗?愈合不完的伤,背负不下的罪恶感。萧忆想着,一口饮尽瓶子里的水。“离天黑还早,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舒雨和风无恙交换了眼神。
“今天是星期日吧?”舒雨说,“不出意料的话又会有新的线索。”
线索?萧忆毫无头绪地看向她。她领着他们往门外走去,萧忆忙小步跟上。
在她的带领下,他们走到一处十字路口。四周是盘踞着绿意的倾斜高楼,朝阳在散落遍地的纸页上映出点点光斑,萧忆随手拾起一张,褪色的字依稀讲诉着一个新产品的上市。舒雨在十字路口正中央伫立片刻,目光锁定一侧道路上的通告栏。
风经过,贴住一个角的广告纸被呼啦啦地吹,一众绚烂色彩中,她唯独注意到那张不起眼的纸条。
她将纸条轻轻撕下。
回到住址,她把纸条放在餐桌上,随后跑上楼。萧忆靠过去看,那张巴掌大的白纸上用黑笔画着错乱的无规律的线条,靠近中心的部分被戳了个洞。
“这是什么?”他问。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多谢。”风无恙从奔下楼的舒雨手中接过几张类似的纸条,摊在桌面上。它们上面也画有黑线,只不过没有洞,“标注目的地的点已经出现,这大概是最后一张了。”
舒雨坐了下来,饶有兴致地摆弄纸片,一张张白色在她的指尖转动着。安顿完幸运儿的夏知尘凑到她的脑袋旁,盯着黑线发愣。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萧忆再次询问风无恙。
“我们在几天前的通告栏里发现了一张诡异的纸,隔一天后又发现一张,这些纸都标有意义不明的线条。我们断言不会有人闲到以此取乐,它们一定隐藏了什么信息。”风无恙回答。
“不行,我还是不明白。”舒雨放下纸条。
萧忆够着一张,捧在手心细细打量。“会不会是要把它们叠在一起,看重合的部分或组成的线条?”
“是啊,亲爱的,我怎么没想到呢?”舒雨假惺惺道,夺走纸条将它们叠成一垒,对着灯光展示给萧忆看。数张纸上的图案首尾相接,形成一条条错综复杂的长线,那个洞也被其中的一道线贯穿。
“这不是没问题吗?”
“这么做的确没问题,问题在于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的路线图。”
“河流?普通的道路?”
“不是,这些我们都挨个对照过,没有相符合的。”
“目前我们认为应该是某种交通工具的线路,比如火车或者地铁。”风无恙说,“但是无法找到它们的路线图。”
“那查明它所隐藏的信息的目的是什么?”萧忆问。
三人皆默不作声。
“我们本就在无目的地活下去。”舒雨淡淡地说了一句,收起散落的纸片,“好,时间差不多了,是时候去参加游戏了……你们快走吧。”
“你不去?”夏知尘问。
舒雨举起标有002的手表。“我明天再去,能多活一天就多活一天。”
“但这样我们的剩余游玩天数可能会完全错乱!你和我们一起去吧!这样大家一起协作胜率会高一点。”夏知尘以央求的口吻说,“不一起参加,万一你遇到危险了,可没人救得了你。”
两人像小学生似的斗了一会儿,舒雨实在拗不过夏知尘,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和三人一同出行。“别忘了把准备好的武器都带上。那还是风无恙带路?如你所知,他运气好,每次选的游戏我们都能赢。”她对萧忆解释。
四人的影子被欲落的旭日拉的斜长。
“但愿是团队游戏啊。”夏知尘说。
“那是什么?”萧忆问。
“游戏形式,共四种。阵营对抗、单人对抗、团队,以及个人。”舒雨掰着手指,“我之所以抗拒你的加入,就是担忧遇到单人对抗类游戏。这种游戏玩家单人为营,彼此间有竞争关系,且winner数一般有限制。”
“哎呀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小雨你就是不会学着放手,才活得那么累。”夏知尘故意拉长声音道,“单人对抗类的游戏少之又少,截至目前我们也才遇见过一次。”他对萧忆说。
“活下来了?”
“嗯呐。那次好像也是我们俩和风无恙的头一回碰面吧?”
“没错,我记得当时……”风无恙刚想打开话匣,舒雨就打断了他:“不必要的叙旧还是免了,既然萧忆你什么也不清楚,我就一次性给你解释清楚好了。除了形式之外还有分级和类型。”
“这个游戏分级从易到难分别是A,B,C,D,E,当然也可能有更高的难度。通关对应分级就会获得对应的剩余游玩天数。如A级获得一天,B级两天,以此类推。”
“至于类型,目前我们统计下来共五种。分别为动作游戏、策略游戏、冒险游戏、角色扮演游戏,还有人心游戏。”
“前两个就是字面意思,它们应该占比最高,十个游戏里出六七个。冒险游戏嘛,就是把玩家扔到一个地方让他们自行探索,考验玩家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角色扮演游戏说实在和冒险游戏相差不大,只不过玩家多了个固定身份且游戏的背景故事更为简略,主要考验想象力和人际交往能力。”
“人心游戏是最为棘手且残忍的,它通常利用人性令玩家互相残杀或自取灭亡,直至决出胜者……既然你玩的第一场游戏正是人心游戏,想必我也无需过多阐释了。”
夏知尘和舒雨你一言我一语解说着。
“等等。”风无恙紧急叫停,“你们这样说谁能记得住。回归正题,我们在这里停下怎么样?”
他们站在繁华街道中心,眼前是一个巨型百货商场,灭了灯的霓虹商标和极具现代感的窗填满了整面墙。这座理应格格不入的现代化建筑与周边的环境却有着诡异的契合感。
一块边角上的荧幕忽明忽暗。
“游戏场地:该座商场第四层。”夏知尘读出显示的一行字,“看来这里的确有游戏,走吧。”
拉开玻璃门,除了空寂与荒凉外,这里和正常的商场毫无差别。四人按照指示牌走向一台角落里的电梯。
“该电梯直达游戏场地。”
纸条上的字随着电梯门的开启撕裂。他们踏入电梯,舒雨按下通往第四层的按钮。电梯关门上升,速度迟缓地像个年过九旬的老者。一番沉默的等待后,“叮”声终于响起。
门框上的红灯一亮,电梯门打开,逐渐占据满目的是只置有一张桌子的房间。这里四周涂抹着苍白油漆,一股油漆没干透的腥味滲于鼻息间。四人半掩口鼻走下电梯,步入第四层。他们站在那张桌子前,俯首看着桌子上的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注意注意!本游戏禁止使用任何通讯设备,允许使用任何武器。系统检测到玩家准备完毕后,游戏自动开始!”
“什么意思?不会还是动作游戏吧?”夏知尘耍弄着手枪。
“不知道。我们先把武器分配一下。”舒雨打量每个人拿着的枪支,“一共也就四把枪,每人一把刚好,炸弹还是由风无恙保管。”
“等一下。”萧忆有些顾虑,“依纸上的说法,玩家数量没有限制。有没有可能是单人对抗?”
“那禁止通信设备做什么?”夏知尘质疑道,“显然是需要我们分头行动互相协作的游戏啊,我觉得是团队。”
“而且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风无恙冷不防地来了一句,“我刚刚去检查了电梯,发现按动按钮后它毫无反应……只能将一切托付于运气。”
“风无恙。”舒雨郑重其事道,“你把手上的步枪和萧忆的枪交换一下,他那把枪只有一枚子弹。万一遇到不测,你有能力脱身,他带着一身伤只能等死……我是说万一。”
听了这话,风无恙果断地将步枪递给萧忆,并摊开手索要那把左轮手枪。萧忆虽感到莫名内疚,但还是将手枪轻放在他的掌心。
“好了,一切都准备就绪。至于游戏到底是萧忆所言的单人对抗,还是夏知尘认为的团队,只能听天由命了……但愿无恙。”舒雨深吸一口气,腥味顿然充斥肺腔。
“但愿无恙。”夏知尘说。
“嗯,但愿无恙。”风无恙重复道。
萧忆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风无恙的话语仍悬着尾音,机械女声就由头顶传来,吓得他一哆嗦。
“玩家数已满,游戏即将开始!”
“游戏名:「镜中人」”
“游戏类型:人心游戏。”
“游戏形式:个人。”
“游戏分级:B级。”
“游戏场地:镜子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