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禄从门口迅速闪开，当她再次出现在“崔文”面前时，手上却多了件东西。

“哦？那老同学，你是在找这个吗？”

周禄微微抖动的手端着猎枪，稳住心神举枪瞄准。

她看见“崔文”也不装了，早已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她手中黑漆漆地枪口。

“你站在那里是在等什么，等我表演无措，然后等你让我跪地求饶吗？？”她越说底气越足，“不好意思，我柜子根本没上锁。”

周禄轻笑了一声，手指轻动扣下扳机，缠绕在枪上的土绿色的藤蔓瞬间亮起绿光。

随着周禄扣动扳机，猎枪发动，如钻石一般的细碎光点从内到外依次亮起，爆发出的能量使得周禄往后退了半步。

“嗖——”

子弹向前飞去！

周禄甚至无法捕捉到它的残影，子弹立刻穿透了“崔文”淡绿色的汗蒸服，在它苍白透明的皮肤上融出一个巨大的黑洞。

面前的“崔文”肩膀受到重创，巨大的冲击力让它连退了好几步，径直撞上了滚烫的炉子，手中的没了作用的周禄钥匙消失在了石堆中。

周禄趁着这时机转身，三步化为两步，飞速奔离这里。

“周禄，别跑，停下来。”

“崔文”平静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话音刚落，周禄的脚下如同踩进了泥沼。

“崔文”的话让她每一步跑的都十分费力，她拼劲全力高抬腿向前奔去却无济于事，无论她使多大劲向前跑依旧是原地踏步。

慢慢地，周禄身下的各个部位仿佛都被戳了麻筋，使她无法轻易动弹。

周禄见自己的双腿无法动弹一分，便利索地转身瞄准开枪！

“嗖——”

“嗖——”

她射出的子弹精准地瞄准了“崔文”的脑门和胸口！

可“崔文”依旧速度不减！

它径直地向周禄走了过来，于是周禄继续扣动扳机。

“嗖——嗖——嗖——”

“别动！”它使劲喊道。

那子弹距离它仅剩不到半米的地方。

只见两人之间的绿色猎枪/弹在空中慢慢停止了旋转，垂直地掉到了地上。

周禄的心也随着那两颗子弹一起沉了下去。

周禄看到它瞪大了狰狞的紫红色眼睛，咧开血红的大嘴问：“我好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周禄才不会告诉它，她不是‘周禄’，所以她也从没相信她是崔文；

她也不会告诉它，她看破了它的计划：想要在她放松警惕、失去武器的时候袭击她；

她更不会告诉它，是它前后的表达出现了漏洞，这才让她先出了手。

它见周禄没回应，恼羞成怒地边说边向她靠近：“我不就是你的老同学崔文吗！”

周禄根本没搭理它，无法动身的她正在观察四周是否有可乘之机。

“吱吱吱吱，周禄别到处看了。”它放肆地笑了起来，诡异的笑声像洗衣机运作的声音，“你无路可逃！吱吱吱吱吱——”

在它话音刚落时，她的头也被它控制强制回正了。周禄的脖子和头部被它死死压制住，危险的窒息感排山倒海地向周禄袭来。

她的脑子本就被怪异的笑声吵得疼，现在也和下半身一样动弹不得。

周禄带着怨恨和不耐烦，抬起猎枪后立刻扣动扳机！

“停。”

只见子弹刚射出枪口，就“啪嗒”一声直直地掉到地上了。

它破烂不堪的脸上出现了似神一样的悲悯的神色，“放弃吧，周禄。”

一大股悲观的情绪迅速倒灌进周禄的脑袋，如同海水般淹没了周禄。

紧张焦虑，沮丧不安，崩溃混乱，愤怒不甘.......

莫名的情绪把她本就一滩浑水的大脑搅得更加混乱，慢慢地，她就在这悲观的海洋中窒息。

‘别动我脑袋。’

周禄在内心反复自言自语着。

一开始这句话她是棒读出来的，她无法从混沌中找出一个合适的情绪。但她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越念越坚定了信念，加入了语气和自己真实的情感。

周禄听到潜意识中有个声音对她说：‘我们周禄才不是脆弱的人呢’。

‘真的吗？’

她自己都不是很确定，但她能确定的一点是：她绝对不能在敌人面前暴露出脆弱的一面。

她心中继续念道：“滚，别动我脑袋。”

……

周禄的手突然感受到远处的一股能量，这是一种全新的感觉。

她调动新能量，在心中又重复了一遍，大喊着。

“滚！别！动！我！脑！袋！”

一瞬间周禄突破了它的控制，眼中立刻恢复了神采。

她如老鹰盯住猎物般看向它，坚定地说：“我不会放弃的。”

这句话不仅是她对它说的，更是对自己说的。

周禄与它来回周旋着，转移开它的注意力。

她把左手藏在枪下，感受着这种新感觉，仿佛她可以对什么东西随意塑形。

“为什么？你早就放弃过了。你不很喜欢赌命嘛？”

它再次吱吱地大笑起来。

说着甩了甩肩膀，它全身的人皮如同滴下来的蜡油，一下子全部滑落至地上。

“其实，我是个挺好说话的人。”

周禄并没有理会它对原主的挑衅，这也一点也伤不到现在的她。

她现在的注意力全在手上的这块橡皮泥上，嘴上随意敷衍着它：“但是现在，可以请你闭嘴吗？”

“吱吱吱吱——要不要继续跟我赌命？”

它深吸了一口气，一条条半透明的黑色物质从它身体周围向它飘来，融入它黢黑的身体。它的身形不断变大，直至顶住天花板。

它俯视着周禄，又发出了吱吱地笑声。

“看呐，这些都是你的负面情绪，真好吃呐。”

对此，周禄只回了四个字。

“言多必失。”

尽管面对着那样的庞然大物，周禄现在十分平静。

她躲在枪后的手指灵巧地活动着，大脑与手指形成一体，在意识中操控着这块泥从远处带到她身边来，为她所用。

与此同时，在健身娱乐室的另一边，十五六卷瑜伽垫紧紧地黏在了一起，慢慢变得越来越粘，直至融在一起变成一坨能够吞噬一切的橡胶流体。粘稠的流体在空中迅速移动，撞开健身房出口和写着“通往泳池”的门，来到周禄的身后。

周禄仿佛天生就懂得如何控制，肆意操控着这坨属于她的物质。

只见深绿色的橡皮泥迅速包裹住它。

“什么东西！你怎么会！？”

它黑色的身躯用力挣扎着，试图逃离深绿色的漩涡。

可它拉扯流体的手臂渐渐无法动弹，此时真正被困进沼泽的人变成它了。看见这一幕的周禄眼神变了一瞬。

她咬着下唇动了动手指，在它五官的地方加厚了许多，等着它再次开口。

“唔！”

戛然而止。

流体顺着开口的地方迅速占领每一处位置，从宽一些的管道到细窄的小道，她操控着流体占领了“它”身体的每一处。

周禄感受到流体里的“人”很快停止了挣扎，再也没了动作。

从挣扎到静止，不过不超过五分钟。

周禄心里泛起一阵恶心，她叹了口气：“都叫你别说话了。”

她简单地活动了一下四肢，用同样的方式从不远处又调来一坨黑色的粘稠流体，把木乃伊“崔文”死死地粘到墙上。周禄轻动手指，把它胸口处的流体移走。

她握住猎枪撅下枪管，按照王钱教她的方式把卷着叶子的新藤蔓子弹插进猎枪。

她再次举起自己胸前的猎枪。

藤蔓连着亮了三次。

仅仅在第一声枪响后，周禄周围的一切以极快的速度衰败，更衣柜布满铁锈，瓷砖变得坑坑洼洼，露出不光洁的内里。而墙上的那一坨流体已经固化，在中间留了一个洞和一具不知道是什么的黑色尸体。

周禄快步离开更衣室，边走边按住耳机：“周禄汇报，异常已被解决，你们在哪？”

一颗绿色棱形晶体从那中间的洞中飘了出来，似小仙子般在空中华丽地转了几圈。等它回过神才看见周禄即将消失的身影，慌乱地飞过去跟在周禄身后，悄悄钻进她的衣兜中。

周禄只觉得身后有阵小风，她按着耳机重复了几遍后，耳机中终于传来了陈青云的声音。

“我是陈青云，齐姗宁跟我走散了，我现在在C楼。我已经通知宁彧和王钱也来C楼了，你现在要做的是和他们汇合，然后一起找我。”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憔悴和不安：“树大招风，我被困了。”

*

周禄迅速找到了养老院地图，她记住路线后赶到了偏远的C楼。

她从无法自动开门的自动门旁的手拉侧门闪身进入。

“嗞————”

是自动门开启的声音，周禄顿感不妙，向旁边看去。

“在门口愣着干嘛，快进去！”

后面一个穿着白色护工服的青年男子使劲推开周禄，他骂骂咧咧地一闪而过，消失在了服务中心的人海中。周禄被挤得往旁边一斜，踉跄几下差点摔倒在地上，她用手扶着门框才堪堪站住。

周禄看向自己手，感觉有些不对劲。很快，她的视线再次回到了她的手上。

这次，她错愕地看向自己的手。

只见周禄手背上的皮变得皱巴巴的，老年斑也遍布手背，她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和老人一样了。她颤颤巍巍地迈开步子，向里面走去。

这里老人不多，多的是较为年轻的服务人员。他们坐在塑料凳子上，围了一圈吃饭打牌。

周禄的听觉没有随之减弱，依旧保持了原来的水平。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她听到不远处有一个年轻女生的声音：“你快去扶一下105号。”

很快，有个小伙子叼着烟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您好，您要回房间是吗。”

还没等被称为“105号”的周禄有反应，他搀扶着周禄就往里疾步快走着。为了跟上他，周禄脚步只能加快。

周禄一边晃晃悠悠地连走带跑，一边使劲抽回自己的胳膊。可她的动作一点用也没用，那男子生怕她逃跑了似的，像拽死刑犯一样死死地攥着周禄的手臂，周禄的小臂被扯得生疼。

不一定是她力量小，而是对于老太太来说年轻的男子的力气太大。她想。

她本就讨厌跟别人肢体接触，心理上的反感导致了她条件反射，胳膊再次立刻失去了知觉，还有种想吐的感觉。

周禄被拽着下了楼，来到只有半扇窗的半地下室。这扇窗的一半在地下，另一半在地上，窗外的景色是夹在水泥缝隙的几根杂草。

这层的楼道没有开灯，从那半扇窗照下来的微弱阳光在走廊上贴着的善待老人的宣传画上反着光，让正在被“善待”的周禄感到刺眼。

“进去吧您。”男子把她使劲拽进一间房间。

周禄脚步踉跄，被男子甩到房间的地板上。男子连眼神都没多给一个，见她进去了后“砰”地一下摔上了门。

周禄立刻从冷到痛心的地板上爬起，环顾四周熟悉环境。

半地下的结构让这间屋不是很透气，还有股霉味儿。

周禄嫌弃地“啧”了一声，她看向床铺。这里的三人间跟大学时的六人双层寝室没什么两样，只不过上层的床变成了储物空间，下面才是老人们睡觉的位置。

浴室中突然传来了声音。

“滴答。”

周禄小心地托着猎枪，上膛后朝着浴室缓缓走去。

“滴答。”

周禄心里数了‘三，二，一’后，用脚谨慎地踢开了浴室门。

她的食指轻轻贴在扳机上，举着枪用枪口挑开浴帘探向前，没人，又学着大片中的特种兵迅速转身查看门口。

确认安全后她这才放下一半戒心，她看向声音源头，原来是淋浴室的花洒在不停地在滴水。周禄探进浴室扭动开关，试图修好花洒。

她的动作没有任何意义，水珠依旧一滴又一滴地落下，像是谁哀悼的眼泪，滑落至地上。

“滴答。”

刚落下的水滴与其他水珠融在一起，形成一个小水潭。

“滴答，滴答……”

水声没有休止符，在周禄耳畔不断重复。它的余音回旋在不大的浴室中，显得它无处不在。

周禄的目光扫到依旧亮着的热水指示红灯，小小红光在她眼中炸开，瞬间占据了她的全部视野。她眉头轻皱，把身后的猎枪拿到胸前握紧，凭着直觉离开浴室。

她紧绷着神经缓步走到猫眼前，轻轻把左眼贴过去，仔细观察。

门外静悄悄的，只有走廊上养老院的宣传画反着光，给昏暗无光的走廊带来一丝高光。

忽然，高光灭掉了。

一个人影遮住了些许宣传报上的大字标题，通过反光进入了周禄的视野内。

周禄很快注意到他，那青年带着口罩看不清面貌，他的手上好像沾满了什么液体，好像拖拽着什么东西，那东西体积不小，还在地上留下了一串印记。

她不由得死死盯住他和他身后的东西。

这东西是个半人高的，

被他硬生生拖拽成“L”字型的，

还在抽动着的……

周禄心里一沉，别开了眼睛。

那个被拽着的人……好像还活着。

猎枪是私设，勿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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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生日，肥章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