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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男人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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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9

“Mr Chang,可不可以当我的爱人?”

没有得到回答,杜桑不打算再问,生气推开他,卷起手袋砸在他身上,手工作坊定制手袋,精美的图案出自上世纪的刺绣坊之手,砸在他身上觉得怪可惜的。

有这么难回答?她的爱人这么难当?

包掉在地上,pumps踩在白色地毯上,往后退了两步,有点情绪,要是不忍一下地毯可能会被她踩出两个洞。幸亏今天的跟不高,要走香料铺,不穿heels,容易走得脚酸。

杜桑没有弯腰下来捡包,歪着嘴轻笑了两声,就推开常华森走了,好像是逃离自己的家,上了Tate的车,沿着既定路线离开。

Tate说她今天的香水味很浓,很清纯的花香味,像一朵玫瑰,还是带刺的红玫瑰。可Camille一直黑着脸,说不定是红玫瑰被园丁用颜料染黑了。

清纯的花香味?她不喜欢,怎么会喷这样的味道,像清纯的小白花一样,让人厌恶又排斥。

常华森没有追出小别墅,没有在香榭丽舍街眺望昨晚同床共枕寻欢的女人。

地毯上的包还横躺着,倒了一大瓶香水,水晶瓶在地上躺着,常华森弯腰捡起包和散落的东西,香水漏了出来,沾了他满手,十分清新的花香味。

他把捡起来的宝贝放在桌上,雕花圆桌,深赤褐色柚木包浆,顺带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又自行离开了。

之后的一整个月,两个人没有见过面,杜桑天天在外面逛,坐着Tate的车在巴黎找灵感,初期还是没有感觉,什么也理不清,像腿上的淤青,心情好的时候看觉得怪可爱,心情糟糕的时候觉得怪烦。

杜桑最近腿上的淤青有点多,像是被打的,女助手总问她“What happened?”杜桑摇着头说,“It doesn't matter.”这时候助手就会一头雾水,不好乱猜测,只能问Tate。

Tate是Camille最得力的助手,最得力但不会干别的,满脑子只想着睡女人和男人。

这段时间杜桑总喜欢一个人半夜跑到旺多姆广场,香榭丽舍大街到旺多姆广场,巴黎八区到一区,步行。

每天都走,调香师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毅力。

现在是晚上10:30。腕表的隐藏式滑杆启动,在报时鸣响,一个高音,一个低音在叫。好像高潮时,男人女人在叫,一个声音低沉,一个高昂。新的腕表有一个很新的功能,5-minute repeater,她总要用手去拨弹簧,刚开始很新奇,但久了就觉得很烦。

有钱人常常会在这种重重复复的东西里感到厌烦,但她又不想成为最先表现出厌烦的那个人,就连和这个腕表一样,双方之间在保持者最合乎常情的关系,不会越矩,不会过分情迷。

我想起来就会把你戴上,想不起来你就乖乖躺着吧。

杜桑一路往前走,见到一家酒馆,很亮的招牌上面吸引了几只小虫子,趴在上面好像要吸干血迹一样,振振翅膀就往黑暗里飞了。飞着又回来,好像雄性被美人吸引了,不愿走。

杜桑停下来看,Buddha,她迈开步子过去瞧瞧,门口有几个穿着松松垮垮的筒状连衣裙的女人,Tubularstyle,被黑色制服男人挡住了,年轻的姑娘们心情变得很糟糕,跟保安闹起来,出入口变得很吵,吵得Camille立刻停下了脚步,抱着肘在一边看,还很嫌弃。

男人说,“garconne(假小子)不能进入Buddha。”

杜桑听得懵了一瞬,why?她好想问。

姑娘说,“为什么,这可是我们的风格,凭什么不行?”

男人挑了挑眉,用长烟管头推了推挡路的几个姑娘,“你们不能进来,这是我们的规定。”说罢,男人转身迎接后面进来的客人,不再理会他们。

谁稀罕你们,那就不进去罢了。

巴黎的夜晚,低矮的建筑楼群,人们在哪里都可以看到埃菲尔铁塔,不会亮灯的埃菲尔铁塔,建设沙土被风吹得很高,从隔壁街新建的剧院吹过来,杜桑往大树下站了站,台阶上的姑娘用手袋挡了挡脸,转身走了。

杜桑刚揉完眼睛就看到走进Buddha的常华森,一身合身的手工定制西装,带着个黑色帽子,整齐的领带在前面挂着,真的像衣冠禽兽。

保安谄媚的笑着,领着他进去,门口没了人,只剩下红色吸引雄性的招牌,不欢迎garconne?还是girl?

杜桑很轻的冷笑了两声,转身要走,转念一想,又停下了脚步。她的脸上写满了不高兴,看到常华森,更不高兴,点了雪茄,站在原地抽了好一会儿,又转身往Buddha走过去。

门口的男人皱着眉,在黑暗中看到了个更Boy Look的女人,flapper裤装和很长的白珍珠项链,头上有一个白色accessory headband的把长发固定住,手里还叼了根雪茄。

男人的笑容很难看,没想到又迎来一位不知好歹的客人。他叹了口气,迎着烟雾走过去,闻到了很浓的香味,挡在杜桑面前,说了句很不客气的法语,“请你不要靠近Buddha,这里不欢迎你。”

杜桑挑了挑双眉,撅着嘴,一只手还插在裤袋里,往他脸上吐了口烟,笑了,“我也不可以进去吗?”

说罢,不顾阻拦往男人身前径直穿过,撞上了他的肩膀,男保安不得不往旁边走一步,又赶上杜桑的步伐,刚想开口,就在烟雾中望清了那张脸。

是Camille。

“Camille不能进Buddha吗?”杜桑问,微微抬着头,又往他脸上吐了口烟。

男人被问懵了,或许是烟味太浓,他一时缓不过神来。巴黎的风太大了,男人用手挡住了眼睛,好让烟不太呛,刚用右手驱走烟雾要开口时,杜桑已经消失在他眼前了。

穿着裤装的Camille在巴黎的深夜走进Buddha,还给门口的保安留了一句,“Petit con!(小蠢货)”

常华森一个人进了Buddha,说不定不会一个人出来。Camille总不爽,同床共枕的陌生人要阻拦他,不顾安保的阻拦进了Buddha,封建人的秘密室。

难不成常华森也是?

进入Buddha有一条很长的黑色走道,杜桑一个人走在黑暗中,水泥墙上灭了雪茄,把旁边的墙纸烫了一个黑色的洞。红色的火星往洞口边上咬,她用手指一点点盖灭。

旁边有两个男人勾着肩往外面走,黑暗里什么也看不到,直接往她身上撞。杜桑往一边挪了挪,没有人引路,怎么走也不知道,只能硬着头皮走,总会走到头。

杜桑站在原地又点了一根雪茄,拿着小火星的人不会被撞伤,她可以很放心大胆的走。

走过一个不大不小的的通道,就到一个岔路洞口,灰色的灯光。法国人在大战后总喜欢流行这种灰暗的色彩。洞口有两个指向标识牌,左边是“Navel”(肚脐),右边则是“Toe”(脚趾)。

杜桑叹了口气,抽了口雪茄,好奇怪的指示牌,奇怪到把人体器官堂堂正正的摆上来。珍珠项链在黑暗中摩擦碰撞。像是她现在的抉择,两条路,改选哪条?

杜桑确实犹豫了好久,然后选了Navel,她猜测常华森会在。调香师抽着雪茄往前走,前方好像有鬼魂,穿着裙子戴帽子,跪在地上身旁还有个盆,像个洗衣妇 ,半夜喜欢在洗衣房洗衣服。法国人说是女巫的鬼魂变的,因为生前的错事,死后被埋在了肮脏的裹尸布里。变成鬼魂后,晚上通过“敲打洗衣”来招引夜行的人.......

她停下脚步叹了口气,自己出现幻觉了,弄得有些担惊受怕,往有光亮处跑,进了Buddha的Navel。

金碧辉煌的吧台,舞台上是穿着亮片流苏舞裙的show girl,舞台上的人在跳狐步,男人们坐在皮质沙发上,还有少数跟着丈夫出来的保守女人,一边担惊受怕的坐着,一边装模做样的显示出自己的高傲姿态。

为了凸显自己和这群无趣的男人看起来很搭,有些人总是很虚假。

里面莫名其妙很安静,有画家在画画,在画人体画像。

就是这么矛盾的存在。

杜桑扫视了一眼,没有看到常华森在画家名列里。

Buddha的Waiter不少,端着银盘给沙发上的男人送装着威士忌的酒杯,亮闪闪的。常华森在沙发中间坐着,还没有自己的酒。

而后里面有女孩的尖叫声,几个男人拖着一个看起来服装很怪异的女孩,flapper girl,本来看起来很自由,可以突破男权,但此刻像折断翅膀的小鸟,被打得浑身淤青和血斑,男人指着趴在地上的flapper girl说,“都让你们别进来了,还偷溜进来,找死吗?”

杜桑下意识躲到不超过三米的黑暗里,手中还夹着雪茄,她的手抵在水泥墙壁上,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包括呼吸。

她躲在黑暗里往大堂中央望,flapper girl被男人扒着衣服,很凶狠的用法语说,“女人凭什么穿这种衣服,给我脱下来!”

皮质沙发上的男人在欢呼,放了威士忌酒杯鼓掌欢呼。旁边的女人裹紧自己的羊绒披肩,还在瑟瑟发抖。

常华森坐在中间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动作。其实他本来就应该没有任何反应的,如果他有了任何反应,身边的人也就不会容忍他坐在皮质沙发正中央这样的位置上了。

杜桑皱着眉,指关节嘎吱嘎吱作响,竟忘了自己此刻身在何处,男人的天堂,还想为被扒光的女孩打抱不平。

Camille很浓的香味和雪茄味提前出卖了她。那款香水是她即兴调的,十分有女人味,也算是失败品,出门时随手拿错喷的,太浓了,很容易招惹雄性动物。

这个失败品,她给它起名Nudity,顾名思义,脱去衣服暴露在外,极其反叛。厚重、神秘、浓郁,看起来是一个很难拿捏的女人。

发现她的人,是Buddha里最顶尖的人,最封建保守,最容不得巴黎女郎的男人。

TBC

蒙帕纳斯是“世界的肚脐”,当时很多画家喜欢聚集在此处。而代表艺术作品(更多倾向于音乐作品)的则有瓦伦丁的“小脚趾”。

因而,本章中肚脐和脚趾分别代表“画家”和“音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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