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裴溯瞳孔猛缩，面色肉眼可见地凝重起来。安泽之以为这食物有问题，连忙问道:

“裴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裴溯不知为何笑得非常扭曲，“你转过去，我叫你你再转过来。”

“可是……”

“谢谢配合！”裴溯咬牙切齿。

安泽之见状连忙转过了身:“不用谢的……”

紧接着，身后传来些更加狰狞的动静。

裴溯呕的天昏地暗，偏偏还好面子的克制着声音，他脸都青了，虚脱的撑在膝盖上。

他感受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有什么东西从下往上的涌出，视线不经意的一瞥，发现有几个人也在呕吐着，地上的秽物一开始还是曾经吃下去的东西，到最后却变成一滩一滩的黑红色液体，吐的最狠的那人已经开始反出肉块，看形状像是某种器官。

其实这食物没问题……就是太难吃了。

但这么看来，要是吐出来问题就大了。

他虚虚笑着，笑得有些命苦。

将喉间涌上的食糜再次吞咽，裴溯听到了来自灵魂的回响:

【已扣除10心智值】

哈哈

他深深地闭上了眼 。

尽管他苦不堪言，弹幕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嘿嘿这次截到了】

【我也，我截了一整套】

【楼上你们这也太不道德了吧？】

【就是我都没反应过来凭什么你们截到了】

【求分享】

【我批一下发出来哈家人们】

【果真么义父】

……

“我好了。”裴溯有气无力，“你转过来吧。”

安泽之应声有了动作，看着对面的青年咽了咽口水。

“裴哥……”少年声音发颤，“你还好吧？”

“还可以，时间不多了，快吃吧。”

“……你没事脸怎么这么白 ？”安泽之缓缓低头，视线在餐盘上停顿一瞬又猛地移开，

像是看到什么不详之物。

裴溯正想说什么，旁边却突然喧哗起来。

食堂的地面似乎长时间没有清理，斑驳的脚印一层层烙印，空气中弥漫的亦不是菜香，洗洁精的味道混杂着怪异的苦涩，那人群中央的男人已经快不行了。

他躺在血泊中痉挛，眼睛死死翻着，恨不得跳出那窄小的眼眶，淌着胃酸的嘴唇已经发涨干裂，打开到不可思议的口腔散发着恶臭，黄红色液体交着透明粘液在喉口冒出气泡。

已那人为中心的一圈地面上全是呕吐物，零零星星的血块散落着，他的肚子已经瘪了下去，显得肋骨高高隆起。

周围人大部分都无视离开，更有甚者一边对他指指点点一边和同伴讥笑，而他们似乎已经用餐完毕，端着的餐盘干净到不见油光。

而围在男人身边的学生高矮不一，有些明显上了年纪，与身上的校服十分不搭。

他们大概是玩家，叽叽喳喳的讨论着，隐约听到有人说食物的问题，于是乎有人将手里空着的餐盘放回原位，打算以此避免危险，而那些人无一例外在下一秒变得脸色惨白，有一两个还腿软跪在了地上。

他们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冲同伴交流着什么，接着将放回的餐盘重新捡起，强撑着去窗口前打饭。

“别看了。”裴溯冲面前的少年喊道，“再看就没时间了。”

安泽之有些恍惚地回过头，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地打颤。

“他们应该是被扣血量值了。”裴溯浅浅一笑，并没有什么不适应。

“这饭除了难吃没什么问题，放心吧，和npc一起吃的东西大概率不会出事。”他指了指墙上的告示，安泽之看去，上面是很常见的标语:

“光盘行动，从你我做起”

少年见状惨笑一声开始干饭，一边吃一边说话，似乎是打算靠聊天转移注意力。

“……裴哥呕…裴…呕”他使劲吞咽着，感觉有人在自己喉咙里打架，“你刚刚呕……吃的那呃呕……那么快……”

“好呕嗯…好厉害！”安泽之看起来有些神志不清了。

裴溯复杂地看着他，断断续续的反胃感就像嗓子眼怀孕了，时不时对外面来一脚。

“唔呃……裴哥呕…”少年倒吸一口凉气，“我刚刚呕…呃嗯被扣了30心智值。”

他说着，忽然面色惊变，猛地用双手捂住自己嘴巴，一阵抽搐后，少年才虚脱地松开手，整个人瘫倒在餐桌上，连上面的油垢都不顾。

“裴哥……”安泽之悲极反笑，“我又被扣了20。”

裴溯嘴角抽了抽，见少年丧失行动力，便很好心地把饭往他喉咙里塞，没把对方噎死。

“咳咳唔！呃呕……”安泽之挣扎着，眼睛渐渐失焦。

他怀疑直到窒息的最后一秒，裴溯才放开自己。

终于可以喘息的少年强撑起身子，两眼发直地盯着裴溯。而那人只是很假的将头偏开，当没看见。

安泽之再看看干干净净的餐盘，决定原谅对方。

……

午休的时间很短，仅仅半个小时，裴溯回来时特意去通报栏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被扣分的理由是没整理桌面。

上楼的时候还遇见了喻有原，对方脸色很差的样子，仔细想想也是，让从小吃山珍海味的人突然吃屎，简直就是虐待。

他卡着点赶回班，侥幸逃过巡查老师。

因为是午休，所以教室的前后门破例关上，灯也熄了，朦朦胧胧的氛围助长了困意。

屋内的大部分人都趴着睡了，醒着的人也下意识放轻声音，低低的，在安静的环境中却听的清楚。

裴溯掀起一角窗帘，外面看不出雨势，灰蒙蒙的天也被教学楼遮挡了大半，只斜斜露出道浑浊的缝隙，风雨欲来。

“哎，你听我说。”前桌的寸头肘了肘旁边的瘦子，对方立马心领神会地凑近，两个人将声音压低。

“我跟你说，温羽这次要在元旦晚会上跳舞。”寸头朝同伴挤眉弄眼，“最近肯定会经常在舞蹈室训练，你猜会不会有人偷看？”

“肯定有啊哈哈哈哈哈哈。”那瘦子差点没压住声音，“上次不是被拍视频挂在表白墙上了，怎么还敢的。”

寸头闻言顶了顶腮，意味深长地眯起眼。

“因为人家就爱被看呗，要不然怎么去学舞蹈，活该。”

“长得确实不错，要是……”他和瘦子对视一眼，笑得恶劣，“可惜……啧啧啧。”

那瘦子又是一阵痴笑，粗嘎的公鸭嗓蓦地打破宁静，班上同学纷纷扭头怒视。

他见状咽了咽口水，嘀嘀咕咕地就低头睡了，寸头也没了兴致，给他来了一下就跟着闭眼小憩。

裴溯将埋在臂弯的头露出来，看到他们的数值降低。接着若有所思地回忆着两人的对话，良久后才重新睡下。

……

半个小时后:

缓和的音乐叫醒了睡梦中的众人，同学们睡眼惺忪地调整着状态，白炽灯的光亮让人有些不适。

前后门被重新打开了，刺骨的寒气卷着些雨丝往教室里灌，裴溯就坐在最后一排，冷风将他强制性开机。

窗外传来隐隐的雨声，时不时夹杂着几道惊雷，他将灰蓝色的窗帘掀开一角，玻璃后的世界像是被浓雾席卷着，一片模糊。指尖覆上的瞬间，天空一声巨响，刺眼的白光将阴森的教学楼照亮，那光没能穿过层层铁网，只不真切地晃了片刻便消弭不见。

青年感受着指尖传来的震动，心道真是场大雨。

“都精神点。”刘梅走上讲台，“下周有元旦晚会，我们得把课程赶一赶。”

裴溯放下窗帘，老老实实拿书听课。

扣分扣的多了，玩家们也就摸清了其中的门道，裴溯在之后的课程中争当人机，拒绝一切小动作，果然没有再扣分。

这样就有活头了呢，他笑得礼貌。

有你爹个腿啊！连盼头都没了好吧！！

青年撇了撇嘴，起身向班外走去。

雨势很急，弥漫的水汽几乎凝成实质，那些砸落的雨点在铁网上被碰撞迸裂，散成更小的水珠飞溅在栏杆和走廊上，一片泥泞。

过道里的人不算多，谈话声隐没在雨幕，嘈嘈切切，有些梦中的不真实。

裴溯注意到一个女生，不知是雾气还是错觉，他竟然觉得对方的五官很模糊，黑洞洞的嘴像最简单的像素，眼睛被深色的阴影抹去，诡异地伫立在灰败中。

正当他准备眯起眼仔细端详时，对方却猛地消失了，只雨声渐急，铺天盖地的砸在心口。

他将这一发现记下，转身在老师来临前回到教室。

……

【我靠秦哥原来理科这么好的吗？！】（已投积分*2）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文武双全，你让别人怎么活啊呜呜呜……】（已投积分*2）

【我也想当秦哥小弟，打我骂我也没关系！】（已投积分*2）

【楼上后半句才是你本意吧，我都不想说】

秦殃在一楼混得很开，半天下来已经有了当老大的趋势，他成绩又好，上课提问也回答的滴水不漏，是老师喜欢的那种学生。

男人懒懒撇了眼头上189的数值，却没什么兴致。

也不知道裴溯那小子怎么样了，24岁了应该不会像之前一样没出息了吧？

早些年裴溯上高中时和他一起住在学校外租的小房子里，算是走读。裴溯堪称勤俭节约，简直省到了骨子里。有段时间却频繁更换书包一类的学习用具，后来还是被老师联系，才知道这混世魔王一样的家伙居然在学校里受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