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听说你死了！”开学第一天，司小礼迈进校门，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司小礼：“……”
毫不客气回敬对方：“你才死了，现在跟我说话的是你的双胞胎哥哥。”
同学：“……”
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同学忙改口道：“听说你献祭山神了啊！”
“这次你听对了。”司小礼道。镇上献祭，城里都知道了，看来还真有爱传闲话的。
同学追问：“你见到山神了？他长啥样？”
司小礼刚想说“超帅的！”脑子里忽然闪过男人严肃的脸：“不准跟任何人提起我。”司小礼暗暗点头，要做好保密工作。
于是，司小礼淡定道：“我没见到山神，不知道长啥样。”
同学不信：“那你跟谁在山里住呢？”
司小礼道：“护林员，和他的猫。”
同学：“……”
***
司小礼爱做饭，也喜欢做买卖，但他读的专业却与二者毫不相干——司小礼学的是法律。
从18岁成年开始，司小礼就知道了自己即将献祭的命运。大一这一年，他与其说是在上课，不如说是在为离开而告别。
他没有加入任何的社团，也没有特别熟识的朋友，连老师也不怎么留意他，可以说司小礼在学校没什么存在感。
刚开学的时候，老师从档案里发现司小礼无父无母的情况，问过他需不需要申请助学金？
如果是奖学金，司小礼不会拒绝，但助学金的话还是算了。
爸妈去世的早，但也给他留了房子和遗产，司小礼过得精打细算，早早就研究投资赚钱，也不算坐吃山空。
再回到普通人的世界里，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但非常懂得投资的大学生。
然而这次开学，忽然有很多目光聚集到司小礼身上，仿佛一夜之间他就成为了这个学校里的红人。
当然是黑红的那种。被异样的目光来回打量，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甲同学惊叫：“我靠是他！听说他去献祭山神了！”
乙同学不屑：“切，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搞这种封建迷信，真是愚昧无知，怎么上的大学？”
丙同学低声八卦：“听说他在山上住了一整个假期！一整——个假期！当野人吗？肯定臭死了。”
丁同学冷笑：“据说是去了护林队。多亏有人收留他，不然可能都死在上头了。”
甲同学阴阳：“不过人家学习好呢，一等奖学金——”
乙同学哼道：“呵呵，高分低能有屁用。”
丙同学继续八卦：“我看他也不怎么跟大家来往，他是不是自闭症啊？”
丁同学撇撇嘴：“我听说他大一时候还不是这样的，他好像还烤过饼干给班里的同学分。”
甲同学叫得更大声：“神经病啊！一个大男人烤什么饼干？”
对话持续，没完没了，像裹脚布那么长。
司小礼一言不发，也不生气，权当是吗喽在放屁。
“同学，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声音甜美如蜜糖。
司小礼抬起头，就看到一个非常可爱的二次元少女，正调皮地冲自己眨着眼睛。
方才交头接耳的四人同时回过头，分别是贾迟、易袂、邴望、丁亮。
司小礼跟同学们不熟，但这四个货他一下就记住了——甲乙丙丁+魑魅魍魉。
旁边位置空着，司小理也没理由拒绝，便让那女孩儿坐下了，同时享受了四人的眼刀浴。
女孩儿心情似乎很好，坐下就开始跟司小礼聊天：“我今天第一次选这个课，还真不太了解，可以给我介绍一下吗？”
司小礼很想说“巧了我也是第一次选”，因为这个课程就是大二刚开的，他也不是复读生，怎么介绍？
不等司小礼说话，女生“哎呀”一声，继续道：“我忘了先做自我介绍，我叫卿銮，是外语系的。因为我对涉外案件很感兴趣，希望以后能够从事相关的工作，所以才选了国际法的课程。你叫什么名字呀？为什么选这门课啊？”
女孩儿声音清脆，如同百灵鸟一般，婉转动听到司小礼社恐快发作了。
于是司小礼说：“司小礼。法律系的。为了学分。”然后没动静了。
卿銮：“……”
空气安静三秒，卿銮又开始了。“我虽然外语成绩很好，但是说实话，我都不怎么了解法律呢，你觉得我选这门课怎么样？”
司小礼想说“挺好”，卿銮没给他机会，继续道：“是不是还要配合其他法律课程一起学习呢？还有其他法律专业的选修课推荐吗？”
得，一连串的问题。
司小礼本来有点累了，但既然卿銮聊到专业，那他就不困了。
司小礼道：“如果你是对涉外案件感兴趣的话，光学习《国际法》是不够的，如果是个人违法行为，其实运用《出入境管理法》会更多，那属于行政法的范畴。如果有外籍人员，违反民法刑法等相关法律，要根据实际情况，依照民法刑法进行裁决。”
卿銮：“……这样啊，哈，哈哈……”美少女笑得很勉强。
前排四人听到司小礼的话，表情都变得很精彩。
贾迟翻着白眼儿嘀咕道：“人家院花跟他搭个讪，瞧这个逼让他给装的。”
易袂鼻孔长大“哼哼”道：“傻子还真跟人家科普上了。”
邴望磨牙：“凭什么司小礼能让外院的院花看上？”
丁亮没说话，看司小礼更不顺眼了。
要下课的时候，卿銮忽然开始翻找东西，小声疑惑地叨叨着“奇怪，哪里去了，明明带了，难道忘了”，同时瞄着司小礼。
司小礼沉思中。他正在琢磨给不周山品牌建个“人间分厂”，几十亿人消费者需求量可比精怪大多了。
倒是前排的丁亮听见动静，回过头关切道：“怎么了卿銮同学？”
卿銮轻咬朱唇，装作没听到的样子，继续拿眼睛瞄着司小礼。
司小礼依旧魂游天外，如果只在人间生产的话，产品肯定没有办法通过质检，首先从原料配方上就不可能合格。
如果用人间类似的食物代替，那不周山天地灵气滋养的品牌优势就没有了。而且，以好充次算不算诈骗？
话说回来，异界认证的食物可以在人间销售吗？会不会被定为非法经营？
法律人的严谨让司小礼陷入困境，根本出不来。
司小礼越想越多，美少女这边也绷不住了，卿銮已经拧着眉头叹息了第四次，再演戏就太过了。
眼看着要下课，卿銮怕司小礼起身跑了，干脆道：“司小礼同学，我的饭卡忘带了……”又为难道：“你知道我们外语学院的宿舍在西校区，我回去拿饭卡要走很远……”
“西区啊……”司小礼拧眉。
“是啊是啊。”卿銮大眼睛忽闪忽闪，等君入瓮。
只见司小礼咽了咽口水：“西区的灌汤包真不错啊，不在那边上课我好久没吃了！”回去尝试下能不能搞个复刻版，让大狼也尝尝。
“咯吱咯吱”，细碎的声音响起，是卿銮在磨牙。她好恨啊，快成怨灵了……
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卿銮猛灌一盆鸡汤，继续为难道：“可是我下课再回到西区，西区的同学基本都吃完饭了，我也吃不上什么了……”
司小礼：“？”
司小礼不是故意欺负人家姑娘，他是真没懂。毕竟人生在世十九年，卿銮是第一个跟他搭讪示好的姑娘，司小礼知识储备不足，真·理解不能。
卿銮也看出来了，这位美少年的本质是个木鱼。
刚要张嘴，下课铃声突兀响起，前排男生立即起身，直接把饭卡递到卿銮面前：“我请你吧！”
旁边三个狐朋狗友立即起哄，贾迟更是大方表示：“今天亮哥要请客，听者有份，卿銮一起去吧！”
丁亮：“……”谁特么要请大家？他只想请卿銮一个。
卿銮没答应，而是继续看着司小礼，那含情脉脉的小眼神儿，分明是说没有司小礼就不答应。
“走哇兄弟！”丁亮忽然上前，一把搂住了司小礼的脖子：“我说优等生，用功也得有个限度，都下课了，快，一起吃饭去！”
司小礼：“？”丁亮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魑魅魍魉从前可没叫过他。
司小礼一脸茫然，一看就知道他跟这些人不熟，卿銮露出怀疑的表情。
丁亮忙道：“跟我们讲讲你在山里的事儿吧！一定很有意思！”
其他三人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司小礼内心：“呵呵。”他们不都知道他去献祭了吗？还骂他愚昧无知，高分低能。
而且司小礼献祭这事儿，因着没达成什么效果，镇里根本没有宣传过，一开学全校都知道了，不用想，就是跟他同一个镇子的丁亮碎嘴。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
“好啊。”司小礼露出真挚的微笑：“那就谢谢亮哥请客了！”
“好说！”丁亮乐开了花。
司小礼笑得比花还灿烂。
司小礼对做饭很有研究，点菜实惠又好吃，当然也可以奢靡……又好吃。
色香味俱全的营养食物摆满餐盘，丁亮咬着牙刷了卡，机器发出“嘟嘟”警报声，显示余额不足。
丁亮：“……”内心狂骂司小礼八辈儿祖宗，面儿上还得乐，说“等会儿嗷兄弟我去充个值”。
六人占了一个连桌，卿銮坐中间，左右各是丁亮和司小礼，对面是另外三位。
落座之后，司小礼刚拿起筷子，贾迟先开了口，说自己假期去了海城，在海滨别墅晒黑了，并且重点强调了“别墅”二字。
司小礼不明白，他强调那个民宿的意义在哪儿？
易袂昂着脑袋，说海边他去够了，假期去了米国的姑姑家，还说怀念那里炸鸡的味道。
司小礼心说不就开封菜吗？他家小区门口就有一家，他骄傲了吗？
接着邴望说起从娱记表哥那儿听来的八卦，某新晋女星为拿到角色与制片共度七天七夜，那细节清楚得仿佛他就是在现场的那张床。
这个娱记司小礼倒是知道，说是要让大众了解真相，把自己包装得跟社会新闻记者一样高尚，实际上一年让人起诉了八次，造谣抹黑编故事，还进去待了几个月。
最后丁亮说他假期在首都游学，从南边儿的永定门到北边儿的鼓楼，把中轴线上所有景点跟报菜名儿似的叨叨了一遍。
这次，司小礼没有默默吐槽，而是由衷敬佩——这贯口真不错，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倒是卿銮悠悠开了口：“我就是在首都长大的，这些地儿倒是常跑着玩儿。”
丁亮：“……”
怎么不早说呢？害他背这么长一溜。但丁亮并不生气，美女这是想多听他说几句话呢。
想着四个人都炫耀过了，总该开餐了，司小礼再次拿起筷子——
“小礼啊。”贾迟忽然道：“你在山里过得也不错吧？给我们讲讲啊！”旁边俩人立马附和，说是“很感兴趣”，脸上都带着坏笑。
司小礼在感情问题上缺根筋，但本质上极聪明，一看就知道这仨玩意儿没憋好屁。
想必在他们的理解中，司小礼这几个月在山上的遭遇根本就是水深火热，缺衣少粮还下不来山，怕是连洗澡都困难。
既然他们想在女神面前看司小礼的笑话，那司小礼就不吝于把他们变成笑话了。
于是司小礼把自己这几天在不周山的经历叙述了一遍——挖野菜、采蘑菇、捞鲜鱼、捡野鸟，吃珍馐美味，饮甘甜泉水，吸天然富氧。
当然还有他的“瀑景房”，推窗即见大瀑布，坐直升飞机进山，各种野果随手摘，不对，不用自己动手，敬礼吗喽会代劳。
“骗人的吧？”魑魅魍魉说着不相信，口水却都止不住往外淌，感觉餐盘里的排骨都不香了。
司小礼翻出手机相册，特意挑了几张不会引发混乱的，当场来了个有图有真相。
看到司小礼坐在直升机里跟吗喽一起吃果子的时候，魑魅魍魉恨不得变身吗喽，他们也想直升机出行啊！
“护林队挺有钱啊？”最爱阴阳的贾迟撇着嘴道。
司小礼摇头：“是那个护林员的——”
“这是护林员的直升机？！”邴望惊讶道。
司小礼再次摇头：“是护林员的——管家的飞机。”
众人：“……”神特么的护林员啊？这林子不会也是他自己家的吧？
魑魅魍魉腹诽，却都没说什么，他们怕司小礼这次点头了。
一顿饭，默默吃完了，无人打扰司小礼很开心。卿銮也没有如之前一样吵了，反而让司小礼觉得她蛮不错。
至于魑魅魍魉，本来只是把司小礼当个霸凌沙包，现在四人算是彻底恨上了司小礼。
不过对于司小礼而言，倒没什么好在意的。这顿饭他装得千依百顺、窝窝囊囊，也是一样要被记恨的，不如突突一顿来的痛快。
还有一点，他展示自己在山里的生活，并不是虚荣心作祟，而是要提醒那四个欺软怕硬的，动他之前先撒泡尿照照他们的鬼样子。
司小礼扬起嘴角，他背后有靠山——不周山。举头三尺有神明，他家神明还护着他，他怕啥子？
下午下课，司小礼看时间还早，决定回一趟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