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唰！

桌子上的杯子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发出乒铃乓啷地声音，眼看就要掉到地上，被一只手接住。

“呀！”夏油妈妈吓了一跳，“怎么了杏子？”

风早杏子在袖下的手紧攥着，她不好意思地笑道：“没事儿，我刚刚看到有虫子，吓了我一跳。”

“有虫子啊！哎呀，这木头房子就是容易生虫，加上外头又冷，屋里头暖和。但是不常见的啊。”她站起来，“杏子在哪儿看到的？”

“没事没事，一下就不见了。守介，再去帮我煮一杯热巧吧。”

风早守介点了点头，明白自己妻子的意思。抬手示意了正要帮忙的夏油妈妈：“没事，我去帮她搞，你们俩休息就行。”

两人都注意到了雪山之上突然降下的黑色屏障，那是「帐」。他们也清楚地感知到了那一瞬间咒灵的气息，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跟「六眼」一样有着看一眼就能知道远方咒灵的等级的能力，风早夫妇现在只希望那些孩子们没有被卷进去。

因为，在距离这么远的位置他们都能够感知到它的气息，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他们不怀疑孩子们在未来有能力祓除它，但是现在，单就是在二级咒灵口中逃生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了。他们都不敢想象如果是一级咒灵，甚至是特级，他们还能不能再见到几个孩子。

在这个充满诅咒的世界，咒术师是很少的。而平民咒术师更是少之又少。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能够吸引咒灵的咒术师难以在无人保护的年幼时期存活下来，即使这个人是「六眼」也一视同仁。

【53】

降谷零被那股力推了出去，缓过劲时，小杰的身影在眼中已经是只手可遮的大小。

而且……

他张了张嘴，像是被一股巨力勒住喉咙，喉间的声音吹散在凛冽的风雪中。

“……杰、杰！！！”降谷零踉跄着想要回去，但是他的身体不住地颤抖，脚下的雪却不知道为何变得格外松软，像是一脚踏入了流动的沙地，叫人站不稳脚步。

……眼前的人如同断线的风筝，在他眼前，被一道看不见的力击飞了出去。

那道力横扫千军般，他看到小杰抬起手臂试图抵御的动作，却没有得到半分缓冲。

那才不他半身高的男孩被砸到了不远的大树下，引来了强烈的震动。他脚下的大地仿佛都颤抖了一刻。树上的积雪落下将那渺小的身影覆盖。

不一会降谷零就看到远处那片雪白被染上了绯红。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不行，他得回去。他必须回去！

但是本就是在下坡路上被小杰推离了高处，降谷零现在想要回到原处何其困难。

“杰！！夏油杰！！！”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也顾不得自己的喊叫声是否会再次引来那看不见的东西。他现在只知道小杰已经受伤了，而他没有办法赶过去，他现在必须找回小杰的意识，不然等他赶过去……

降谷零嘶喊着：“醒来！！！不能睡！！！还有意识就回答我！！！！不能、……呃！”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降谷零瞪大了眼睛、他的瞳孔震动、背后几乎是瞬间被冷汗沁湿。他想要保持住自己的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视线却不住地、直直地盯着前方。他好像知道自己正在与什么对视着一样，只要移开一瞬……他不敢想。

脚下仿佛灌了铅一样，对未知的抵触和死亡的恐惧将他牢牢禁锢。

此刻的他连腿软都做不到了。

他僵住了。

【54】

在庞然大物和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人类的智慧仿佛也如同尘埃那般渺小。

人类建起的高楼终于从中腐烂坍塌，最后摔死站在顶峰的智者、又吞噬掉在泥泞中挣扎的愚者。

能活下来的是……

【55】

【死】

死亡的气息毫不讲理地入侵着他的神经，他浑身的毛孔都在颤栗着，他的本能告诉他，他必须躲开什么。

临死前的那一刻，他看到了。

——怪物。

降谷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它身上像是披了一层厚重邋遢的毯子，像是褪色的、又像潮湿的灰色夹着青黑色的斑。

那些青黑色的斑点在他的注视下变换成了一张张挣扎着、扭曲着的鬼脸，那是人类的脸孔。褪色的灰白如同毛发、又好像老电视机中出现的雪花界面一样不断地覆盖，在被鬼脸挣脱后又霸道地将其吞噬。

如同雪崩，讽刺他们与自然的力量做抗争一样。

【56】

诸伏景光在缆车缓慢上行的过程中肉眼可见的注意到了有纪的躁动。

他能想到的只有因为两人迟迟没能下来让她有些不安，他牵住有纪的手安慰道：“别担心有纪酱，我们一会先去中间站找找他们好吗？”

有纪浅金色的眸子中倒映着诸伏景光的身影，他身上的诅咒已经没有当初那般招摇，现在看来不过是普通人一般。

——这样正好，景光哥哥看不到。她要过去，快点，再快点。

不祥的预感如同来势汹汹的风暴，卷起惊涛骇浪不断冲击着有纪常年平静无澜的神经。像是带着点触底反弹的意思，让她格外执着要赶过去的念头。加之风早守介曾说过，咒术师的直觉是寻常人的倍数。

半晌她垂下眼睫，轻轻应了声：“嗯。”

有纪掩下了自己的情绪。

——对不起景光哥哥，但是她必须要赶过去。

——杰……

两人没能去到山顶，其原因并非是两人决定在中间站等待，而是前往山顶的路被封了。

出了这档事诸伏景光也不能无动于衷，有纪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

诸伏景光带着有纪在中间站寻找，但是却没有找到他们的身影。这让他也有些着急了，他带着有纪去到服务台。

路都封了，没有理由那两个人还没有回来。

“有纪酱，你坐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就在旁边叫服务台的哥哥帮我们播报一下，说不定他们已经在这里面了。”

有纪乖巧地点了点头。

诸伏景光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直到中间站的广播台里开始循环播放——

“降谷小朋友、夏油小朋友，你们的朋友正在服务中心等你们，请你们听到广播后前往……”

左右不过才两分钟就回到座位旁的诸伏景光：！？

——不是，有纪酱呢！？

想到了什么的他猛地看向门外的方向，却没能找到那抹显眼的金色。

【57】

夜蛾正道下车后就没有急着关上车门。

他眯着眼睛望向远方。

辅助监督见他没有动作，于是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吗夜蛾同学？”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诶！？”辅助监督很快的反应过来，“我现在就去停车，请夜蛾同学稍等我一下。”

夜蛾正道比了个手势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才关上门让辅助监督离开。

他是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毕业的平民咒术师，目前的等级是准一级。

单单二级等级的评级就意味着夜蛾正道现在是可以独立执行任务、能够独当一面的术师了。更不用说是准一级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是极高的成就。

毕竟咒术界金字塔的上层还是由屈指可数的一级术师和少量二级术师为主要构成的。其中，并未将御三家的内部力量算在其中。若是要将诅咒师算进去的话，那将会是另一幅姿态。

夜蛾正道的术式是「傀儡操术」，顾名思义就是操控傀儡来完成自己的指令，包括不仅限于攻击。但是他的术式却和常规的理解有一些出入。他的术式作用于灵魂，在他手下产出的并非是只会执行命令的空壳，而是在一针一线下诞生的灵魂。

而这一点，夜蛾正道并没有透露给咒术高层。若是将这一点透露出来，以他的潜力，迎接他的或许不会是光明的升官大道，而是走向深渊的荆棘。

夜蛾正道作为平民术师，对于高层这种由御三家为主的家系构建起来的伪政机关的恶意，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

“夜蛾先生，我们走吧。”辅助监督推了推眼镜，抱着一堆文件夹站到了夜蛾正道的旁边。

他虽然不具有战斗的资本，但是疏通普通人的任务还是由他们「窗」和辅助监督来完成的。

毕竟咒术师作为里世界活跃的少数群体，要完成任务并获得报酬不仅仅是咒术界高层一方提供，而是政府机关。

可以被理解为特殊警察部门，辅助监督拿的通行证通常执行权限要大于刑事刑警，但是要小于公安。具体要取决于咒灵等级。

【58】

辅助监督和夜蛾正道没有拖延的前往到雪场的服务中心，在由辅助监督做了简单的沟通后很快，两人就乘坐着雪地摩托赶往了距离山顶最近的中间站。并以最快的速度暂停了前往山顶的缆车。

“请各位游客尽快离开黑色滑道，我们需要对滑道进行简单的清扫工作。黑色滑道将在两个小时后重新开放，给各位游客带来的不便我们很抱歉。请前往中间站领取免费的热巧克力稍作休息。请各位旅客……”

一般会上黑色滑道的人本就不多，所以夜蛾正道并没有等待多久。

黑色滑道本就不长，是最短的一条雪道。只是其中滑道非常陡峻，一般离开这片区域不会超过五分钟。就算是摔，五分钟也该摔下来了。

而所有的山顶道路到最后都会汇聚在中间站这个位置，并转为蓝色雪道。

夜蛾正道在看到从上方下来的最后一个人又过了几分钟后并没有人下来，就知道已经可以了。而且，他紧蹙着眉，心想——

咒灵的气息越来越浓烈了。难道已经有人被袭击了吗？

——可是袭击过后却不跟以前一样隐匿起来，藏好自己的气息，还会这样招摇过市。不对劲吧？

——除非人还活着？咒灵没有的得手。就算是发动术式也不会有这样强烈的、甚至可以用刺鼻形容的咒力冲击。是领域？那可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角色啊。

夜蛾正道又快速否定了自己的推论。

——要是真的是领域那就不是他的任务了，但这不是。是简易领域吧，把对方拖进简易领域在对方死了或者丧失战斗能力后就会隐匿起来之类的术式。所以如果真的有人被拖进攻击范围，但人还活着，还有救。

在拉上警戒线后，辅助监督打断了夜蛾正道的推理，“夜蛾先生请准备好，祝君武运昌隆。”

他落下「帐」————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尽数祓除。”

如同黑泥一般的流体从正上方的天空落下，形成了一片乌黑的屏障。而不远处的人群们却没有注意到任何异样。

但在它彻底落下之前，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冲了进去。

辅助监督条件反射的眯了一下眼睛。他愣了一下，是什么东西反光了吗……还是他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