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市位于国土东部偏南地区，冬天说不上像北部那么寒，但也没落下这个季节该有的温度。

十点，雾茫茫的大街小巷看起来有些萧索，红色喜庆好像大都跑进了超市里面躲着。

李侑维扫码解锁一个推车，晃悠着打量所到之处的热闹。

新年新气象，不管平时与厨房的关系多么生疏，骨子里到底还是汲取着中华民族特色传统长大的。他站立在碗筷面前挑选下一年用具，纠结许久，最后选定其中较合眼缘的白绿配色不规则陶瓷奶油风。这是标签上的介绍。

身旁五米处是春联，他继续推着小车往下个目标前进。

手机铃声震动并响，李侑维暂停无头绪的纠结，从口袋里掏出查看信息。

是“我们不是老（6）”里小笼包在分享游戏春节活动。

小笼包：【哥哥们拜托拜托点点点点（卖萌）（卖萌）】

盛意铭：【红包来一个（勾引）】

小笼包：【滚爱点不点】

李侑维就这么站在原地给助力完后，截图发群里回复已点。这游戏下载后他很少玩，但因为其余5位玩家的强烈挽留，于是便一直占着内存没卸。

小笼包：【么么哒还是有为哥哥好】

于子牙：【兄弟你要是这样话我就不点了】

小笼包：【别嘛子航哥哥】

盛意铭：【龙霄宝我劝你好好说话】

初识时，小笼包和长风死活不愿意说出自己本名，直至游玩的第二天去往景区内需拿出身份证刷脸，趁此之际，盛意铭和段乘均合力拦截捣乱，成功满足了含有好奇心的俩人。

龙霄宝，便是小笼包避无可避必须留足于得摁手印盖章等个个严肃场合的正式签名。直白点，这是他的大名。

小笼包：【？？你有病吧，喊我大名干嘛】

【你见谁上网用本名】

【有病啊你，滚！】

如此既有气势又有爱意的称号，身高189的本人曾激情坦白过对此名的看法，原话是——

没有一个男的会喜欢名字里带有“宝”字，更何况是一个坐标东北、长相粗狂、身高优越、性格刚硬的，男人。

问他为什么不改名。

龙霄宝说，这是他奶奶取的，老人家不在了留下的东西不多，名字也算其中之一。便算满足他爸的念想吧，谁让那是一个长相身高脾性比他更为压制的人。

群里盛意铭持续作死，呼叫另一个恨不得隐姓埋名躲藏起来的潜水怪。

【徐必达呢，你给他点了吗？】

长风：【……】无故躺枪，无语。

【这张嘴，真不怪无穷有时候会骂你】

段乘均：【（握手）】

看见大家唠起来，李侑维先是避了下周围路过的行人，然后打开摄像头对着眼前的对联，把当下正拿不准主意的事发在了群里。

李侑维：【大伙儿看看，哪个合适】

于子航看见超市的陈列很眼熟，很快的回复，

【这是大润发？】

李侑维：【嗯对】

盛意铭：【大顺大财大吉利那个】

于子牙：【一年四季行好运那个】

……

捂眼脑壳疼，李侑维脑袋开始疼起来，十分后悔把决定权交给他们，不仅一点用都起不到局面还更加混乱。

五人投票三个建议，选项占满吵起来不说，还嚷嚷着让他来一定胜负。

看着满屏争论李侑维一脸无语，男人不仅很吵，还幼稚。

长叹了口气，最后他决定在微信聊天界面掷骰子，1-3里停在哪个便选哪个，最后挑中于子航和段乘均挑选的那幅。

上联：一年四季行好运；

下联：八方财宝进家门；

横批：福满人间。

于子牙：【胜利（举手）】

段乘均：【赢了（举手）】

李侑维收起手机不想再搭理那帮幼稚的男人。

但刚放下没多久，铃声又响起来，这次是电话。

“喂，怎么了？”

传过来的声音有些失真，人好像正在户外迎风而行，于子航扯着嗓子问：“你今年也在临市过节？”

“嗯，回去了年也过得不自在，何必给双方添堵。”

“来我家吧。”于子航是临市本地人，过年也就是与父母从市里跑到农村，陪陪乡下的老人。

“不了，”李侑维笑笑，“你们家里人亲和肯定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我是真的会不好意思，还是别了。”

这个提议，往年只要李侑维不回老家过春节，于子航便会好心邀请。大三那年因为打工假期不长，他留在临市后同意跟着于子航回去过年了。

李侑维至今都记得，那个春节是他长这么大以来过得最温馨，也是最戳心的一个跨年。

于子航他们亲戚众多，来往密切，关系也很融洽。在那个家族里无论小辈还是长辈，每个人新年的第一天全都喜气洋洋真心诚意的互送祝福，没有纷争或冷淡，只有热闹和开心。那是李侑维头次在现实生活里遇到这样的过节氛围，好比从寒带一下子来到热带，这骤然的温差让自己和那个世界感觉格格不入。

“行吧，那我争取早点回来陪你。”

李侑维赶紧拦截，“别，你好好过你的年就是，多陪陪家里人，好好珍惜。”

于子航今天虽还在市里，但待的是父母家，不是平时独居的屋子。老小区隔音效果一般，他借口扔个垃圾下楼和李侑维联系。

顶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坐在小区里健身器械上想了想，知晓自己拗不过对方便不再多劝。

“你又懒又无所谓，明天我给你定些菜和饺子，别推脱就这样，你这几天注意安全，有事联系我。”

此刻的心情和空调屋里的气温默契达成一致，全身暖和和像刚喝完热水。

李侑维接受了这份关心，“行，知道了于妈妈。”

“乖儿子。”

“爬”

于子航回到家中，坐在品茶看斗地主的老爸旁边，点开了朋友圈。

手上动作划着划着停留在一小时前段乘均发的内容上。

他发了一张白皑皑的车子上踩满猫咪脚印的雪景图，配文【野兽出没】。

网络冲浪十级爱好者盛意铭在下面评论，【你们家今年没去香海？】

香海位于华国最南端，全年暖热，四季如春。

段乘均回复【他们去了，我不想去。】

于子航开始没多想看完后继续往下翻，突然又顿住，返回到那条动态上，定定看着。

他现在有了一个想法。

李侑维到家没多久，刚弯腰换好鞋子脱掉外套，地上的两大袋物品还没来得及处理，铃声就蹦出来打断了这一系列的连贯。

他收回欲提袋子的双手，从挂好的外套里再再掏出手机，联系人是段乘均。

“喂，怎么了吗？”

来者声含笑意的问道，“要不要来江市找我？”

李侑维怔住了，被这突如其来的直白话语打得措手不及，没反应过来。

然后隔了几秒缓冲完，他明白了。

李侑维无奈得说，“于子航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

段乘均丝毫未停嗯了一声，这本来就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事情。

“他说让我把你拉着一块儿过了这个年，如果我不这么做话，那你春节期间，将会是整个临市最最最孤单的男青年。”

李侑维存疑，“他是这么说的？”

“好吧。”段乘均叹了口气妥协，“是中年男人。”

得到答案无语了，“我就知道。”

“我妈的亲妹妹，也就是我姨在香海定居。家里人每年冬天都会去那里待儿小一个月，今年我嫌腻了没过去，刚好一个人在江市挺孤独的，你要不要过来陪我？”段乘均发起第二次邀请。

对面好像陷入纠结中，段乘均便也不说话跟着安静，就那么耐心等待。

电话这头的李侑维的确正满头胡思乱想，他抬手拍了一下脑门，听完这一长串话冒出来的首先感受，居然是段乘均声音是真挺好听，难怪他那么多声控粉。

音线偏低但未全压，既透了些呼吸余地也忽视不了其中的锐气。

此刻，如此优质的声音主人正好心向自己发出善意邀请。

轻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有病。思量过后，李侑维选择同意，“好，一起跨个年吧。”

段乘均实干主义说做就做，现场监督李侑维订票。

想法很美好，但眼下却被现实狠狠泼了一盆凉水，他们发现无论高铁还是飞机，根本已都无法抢到票。他们遗忘了华国的春运效应，那是一个密集程度堪比细胞排列的震撼存在。

俩人又现场算了下开车路程，单程差不多要八个小时，双双沉默不再说话。

李侑维思索再三，还是出言掐断了这个不实际的念头：“算了吧乘均，你要不到时约其他朋友”

话没说完，段乘均立马打断，“侑维，你把东西收拾好我来想办法，好了联系你。”

语毕挂断。

李侑维盯着手机三秒，不知怎的心里莫名有股相信，第一反应是段乘均肯定会有办法解决。

随后他摇摇头笑了下，扯什么呢，明天就除夕了，特殊时期谁会舍得把手里的票退掉。

就算真有人退了那守着软件巴巴望着的人绝对不止他们，想想华国以亿为计量单位的人口数，这种情况的捡漏不亚于买彩票中奖，太不现实。

但李侑维对段成均还是不够了解，这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没有路他也能给踏一条路出来。

何况这是21世纪，网络交通空前无比发达的时代。

下午，张贴春联简略收拾完屋子，李侑维小炒了两菜一汤配米饭，也算是犒劳了辛苦大半天的自己。

正吃着，手机又嗷嗷叫嚣着其存在感。

“喂”

“车票给你订好了。”

夹着豆干的手顿住了，他的脸上冒出不可置信的疑问。

“啊？”李侑维怀疑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吗，对面的人到底在说什么。

段乘均肯定的告诉他，“车子五点在小区门口接你，到时会提前打电话过去。你东西收拾好了吗？”

李侑维懵了，“没有。”

“没事，还有两个小时来得及。差不多一点左右会把你载到江市南部客运中心，到时我在那接你。”

不自觉晃了晃脑袋，这事儿怎么那么神奇呢。

“不是，你怎么做到的。”

只要有困难就必定有办法，困难就是用来解决的，这是段乘均的人生信条之一。

挂断电话后他在网上又刷了次页面，确定了等待别人退票这件事几乎不现实，并太过漫长无边。

他又不是死了，为何不能手握主动。

于是边问着朋友边在网上搜索有没有解决方法，过了会儿后其中一人回复，他知道一个开黑车的，帮忙问问认不认识从临市到江市司机。长时间做这行多多少少认识一些五湖四海的同行，就看人脉广不广。

结果还真给问到了，刚好今天那趟是年底最后一单。段乘均加完师傅微信后，把钱先给打了过去，说了地址。

十月份见过面后，段乘均给李侑维寄了些本地特产，会知道他的住址也不稀奇。

李侑维咋舌半天，被这一系列的操作愣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晌，回了一个，“6”。

段乘均听后猝不及防得笑了，“感谢肯定。”

李侑维的视线绕了屋子一圈，考虑着该怎么安排。

剩余饭菜可以装袋子里拿下楼喂猫；阳台衣物得收进屋来；不确定住几天，冬天东西又繁杂也许要拉个行李箱；还有没有其他。

他在脑海里做了个列表后，开始行动。中途司机师傅打来了确认电话。

忙碌一通，时间距离五点还有半小时。

二十分钟。

十分钟，司机打来了电话，让提前在小区门口等候，李侑维出门。

五分钟不到，一辆可载九人的面包车停在眼前，他成功坐上去往江市的班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