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有早点。”小笼包提醒后，睡眼蒙松的盛意铭趿拉着拖鞋朝餐桌走去。
“你们怎么都起得比我早啊。”盛意铭嗓音还没醒来。
“我还好刚起，老段六点多就被李侑维喊去楼下呼吸新鲜空气。”餐桌旁同行的于子航鼓着腮帮子回应。
盛意铭毫不惊讶，拎起筷子说，“正常，段老六一直起得都早，五点睡都能八点醒。”
段乘均专心拨弄着吉他和弦没理会，坐在旁边的李侑维看了他一眼。
长风从网上翻到谱子，把手机摊茶几上，
“喏，给找着了。”
这首曲子好久不弹有些模糊，初始看着谱走走停停找回感觉，再把难点专门拉出来重复几遍，准备工作差不多完成。
段乘均指节骨感，点弦清脆泛音寻味，掌侧骨击打琴箱的鼓声，节奏游刃有余，一切恰好相容的分寸感，借着吉他组成一只乐队。
李侑维突然被肩上的重量吓一跳，抬头一看是于子航，叼着包子没站相，小臂撑自己身上借力，还两个干饭人也过来了。
客厅偌大，但把六个男人齐聚在此，地盘好似缩水。
弹奏结束后，小笼包开口：
“你要是带着吉他去找女孩子，准瞄一个跟你走一个。”
“尤其配上这张脸。”李侑维补充道。
于子航歪头瞪他，“你什么时候这么肤浅了？！”
李侑维反问，“难道不是吗？”
“……说得也没错。”
段乘均笑着把吉他传给长风，站起来绕开挡道的人群，准备去冰箱那儿拿了瓶可乐。
盛意铭把最后一口包子塞嘴里嚼，趁没人说话之际，见缝就钻的问道：“侑维，你之前有喝晕过吗？”
有谁笑出了声。
……
这人是真的克他。
人一多就不缺热闹，演员与观众轮番就位，眼下自己成主角。
李侑维咬牙，“没有。”
“你这酒量得练啊，才喝两瓶就倒了。”盛意铭咽下包子，语重心长关怀道。
“是四瓶。”李侑维说。
“啥？”盛意铭懵了。
“不止两瓶，是、四瓶。”李侑维扬着脑袋认真纠正面前的人，那脸上表情不像开玩笑。
“不、不是……”盛意铭先是没反应过来，绕过来后诶呦一声笑完了腰，周围人也同他差不多，整间屋子溢满了聒噪的鸭子笑。
“你这四瓶跟两瓶有什么区别，差很多吗？”盛意铭抽了口气，继续笑。
他的两瓶是泛词，李侑维的四瓶是量词。
诶呦喂真是，越菜的人越在意精准度。
李侑维面无表情坐着不说话，见他这么一本正经，一群损人更乐了。
段乘均拿着可乐走了回来，路过时伸手摸了摸他脑袋，脸上笑意较克制。
嘎嘎乐的于子航刚直身便碰见这画面，声势渐轻，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心里有种电线接错的怪异感。
作为销冠，可以无法每句话都踩在顾客心上，但一定得敏锐捕捉到可趁之机。感受一瞬而过他说不上来，但相信自己的直觉。
盛意铭又抛了个话题，“对了不休最近被盯上了你们知道吗。”
不休，李侑维还记得之前连线过。
小笼包皱眉，“咋了？”
“成群结队的私信辱骂，揪着些话语词义发视频抹黑，还找到他家大哥大姐那说小话挖人，老套路了。”盛意铭回答。
对于安平公司来说直播是个引子，最主要的任务是冲刺音乐领域以及线下品牌合作，像培养娱乐圈明星那样打造出一条虚拟偶像道路。但不代表直播无所谓，相反这对打开知名度很重要，粉丝们的支持不可缺少。
“但不休才来半年，不管是基底还心态多少肯定都会有影响。”长风说。
段乘均不认为不休是那种事多的，他皱着眉头，“最近直播注意下，可能是有组织有预谋。”
小笼包点点头嗯了声，“发言时都小心点。”
下午五点的高铁，段乘均他们还要再住两天。
小笼包和盛意铭打的，长风载着剩下人，李侑维把行李箱放在后备箱。
来的地方是本市乃至本省出名的游览景区，多年前人工造出来的大型古城，几乎囊括各个朝代标志建筑。
在这儿走两步路就能看见手持长杆的汉服爱好者，打远处一瞥人落入景中，好像还真有那么丝穿越回古代的错觉。
六人节奏太慢，意见又五花八门，大家默契的走着走着散成小分队。
途经一拱桥，不知谁家船只停留在河面没见主人。
段乘均看李侑维一直盯着那，问道：“坐船吗？”
他摇了摇头，“我只是突然想起以前有个同学，他家以船谋生，为别人运送沙子和货物，平日里连吃饭睡觉都在船上。”
“小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特别喜欢坐船，那种晃荡的感觉应该和摇篮一样。不知道，毕竟我顶多只能记住三岁往后的事。”李侑维低头笑着。
“所以得知这个消息时，我特别羡慕他，感觉他一定很自由，虽然不知道那时的自己是怎么把船和自由划上等号的。”
段乘均哂笑，他知道李侑维是真的羡慕那个有船的同学，因为两句话居然出现了两个特别。
“你小时候有羡慕的人吗？”李侑维问。
他们顺桥下坡，踏过近百米碾成细碎石子的小路。
“没有。”段乘均说，
“不过有喜欢的角色。”
胡同尽头是条康庄大道，太阳晃人，晒得俩人挨着树影边边走。
“你刚说船，想到《海贼王》，看过吗？”
“看过。”李侑维点头。
“艾斯，临终前说的那句‘我的人生，没有遗憾’，看完后脑海里记了好几天。”段乘均说。
“深刻的只是这句话吗？”李侑维问。
“好吧，也因为角色。”段乘均承认，“他死得太惨了。”
李侑维笑得肩膀都在震。
段乘均也笑，“如果人生一定要对标着什么，这算个小目标吧。”
“值钱，一句话一个亿。”
段乘均先是没反应过来，几秒后笑了，“对，就这么富有。”
李侑维转头回视，俩人一同乐。
四月风也飘摇景也摇曳，绿意遍地万物逢生，转弯后是条宽敞的商业街，熙攘的人声比别处要热闹许多。
李侑维注意到一家果茶店，装修简洁大方，他朝着段乘均昂头示意，“喝吗？”
“走。”
“你好，要喝点什么？”店员身穿工作服套着围裙，语气快速把话甩出来。
“你选吧。”段乘均说。
李侑维大致扫了下价目表，
“招牌的前两个吧。”
“那就青提茉莉和西瓜啵啵是吗先生？”店员问。
“嗯对，去冰三分糖。”
“好的小票给您，可以先坐一会儿。”
“谢谢。”
选了个角落里的空位，俩人先各自对着手机忙活了一通，等叫到号李侑维起身走过去递票。
“需要装起来吗？”店员边拿布擦拭着水渍边问道。
“不用了现在喝。”
店员给两杯插好吸管后递过去，等出了门站在边边上，李侑维把它们都举起来正对着俩人视线范围内，
“喝哪个？”
“都行。”
李侑维笑了，“你怎么抢我的台词。”
“想体验下纠结的感觉是什么样。”段乘均回答。
李侑维好笑又无语的把西瓜那杯递给了他，自己喝青提。
嘴里吸管行使职责不过三秒，他就看见对面人非常轻微的皱着眉放下了手中果茶，腮帮子在那嚼啊嚼。
嚼完也没说话。
“你喝这杯试试。”李侑维二话没说，直接交换了俩人手中的果茶。
段乘均视线下移盯了几秒，抬平眼睛在李侑维扬眉示意下尝了口，这个味道没那个甜，也不是不甜，偏于酸甜。
“你喝哪个？”李侑维问。
“就这个吧。”似乎对方真纠结起来，过了会儿才回应。
李侑维点了点头，喝着西瓜那杯转身朝前方的灰色砖路逛下去，之前扫到家排队的梅干菜饼店，准备去详细瞧瞧。
他走了两步路后发现身旁是空的，一扭头看段乘均还站原地没偏半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侑维纳闷的说，“怎么了吗？”
段乘均没说话，脚下却肯动了，短短两步路李侑维就这么被他一眨不眨地盯了个全程。
李侑维抹了把脸，啥也没有。
俩人之间的间距比先前多了半米，前后始终岔着无法并行，往前太危险往后又太远，这划不清的界限像颗套了玻璃罩的悬浮火球，疏离的灼烧着。
段乘均闭眼再睁开，克制着长呼口气，失了章法的心脏正慢慢规矩了许多。
果茶交换的那瞬间，就是鞭炮燃火的引子，随后每一秒每一息，爆炸声张牙舞爪的盘绕耳侧缠束心脏。
这恐怖的动静意味着什么，他活了三十年不会不懂。
段乘均五味杂陈看向问话的李侑维。
“来一个尝尝不？”
“嗯。”
顿了顿段乘均又说，“我去垃圾桶那抽根烟。”
李侑维瞅了他一眼没多问，“嗯你去吧。”
果茶放在垃圾桶铁皮盖上，段乘均立在墙根处掏烟盒，长吸完第一口再吐出时，他真想把那团比毛线还乱的电线一股脑打包全都送走。
操。
揉了揉太阳穴，脑抽心烦，他烦得想把整条街给炸了。
操。
直了这么多年居然弯了，不对还不算弯，只是对个男的心动了下，人还是李侑维……特么的这心脏能不能听点话，没事瞎蹦跶什么闲的么。
操。
段乘均又吸了一口，决定换种思考方式。可能是空着太久了，不行回去问问朋友上次要介绍的那人，认识认识。
刚才也只是被那体贴的动作惊讶到而已，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对没错，就这样。段乘均舒了口气。
他做出了自己最嗤之以鼻的行为——自欺欺人，但理智知道这也最安全，最方便。
三十岁，可以成家也可以立业，但决不能脑子一热去乱改航线。
段乘均沉默踩灭了烟再拾起扔垃圾桶，拿上果茶，接住李侑维递来的饼，并肩继续往前走。
“难怪这么多人排队，还怪好吃的。”李侑维赞叹着。
“嗯，是不错。”段乘均应。
于子航死锁眉头紧盯椅背的行为持续近半个小时，前座大哥时不时蛄蛹晃动，也不知是不是神奇的第六感给他发射了危险电报。
他伸手戳了戳旁边戴耳机听歌的李侑维。
李侑维露出耳朵后扭过头，“怎么了？”
于子航说，“你觉得”舌尖转了一圈后才问，“段乘均怎么样？”
“啊？”李侑维一头雾水，纳闷怎么会问这个，不过还是想了想认真回答，
“挺好的。长得帅，做饭好吃，遇事靠谱，待人义气。”
于子航听到后面松口气，算是把心咽回了肚子里。
点点头附和道，“我也这么觉得。”
等了半天也没再听到别的，李侑维满腹狐疑，“问完啦？”
“嗯，你继续听歌吧。”
于子航明显是不想配合要切断沟通渠道。
李侑维瞥了他眼没说话，他不喜欢有人对自己刨根问底，自然也不喜欢多打听别人，心里附送莫名其妙四字后，身.体回正重新覆上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