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精神值，由灵魂锚定稳定度和情绪值等诸多因素共同影响，能够最直观地展示被观测灵魂的状态，它还有一个别称，更加简单易懂。

那就是san值。

如果满值是10，那么正常人的精神值应处于5-8的区间内，过高或过低都不正常。

当数值位于5时，情绪较平静，略显疲态，通常出现在熬夜过多或大病初愈后，经过休息后数值就会自然上升。数值位于8时，情绪最佳，通常出现在突发灵感、获得胜利后的场景，但这一状态并不会持续太久，会自然下降。

没错，精神值应该是波动的，短暂超过正常区间是正常的。

但是，眼前的几人，他们的精神值都稳稳当当地处于4以下。

巫女们相对好一些，精神值都在4，但上野清士和其妻子却处于非常危险的2。

4已经达到抑郁和狂躁的程度了，2更是会出现严重幻觉和精神错乱，甚至是人格分裂，总而言之就是进了精神病院就一辈子出不来了。

[宿、宿主……我有点怕。]

绕是不在这一维度上的E-1174都被这一幕给吓到了，忍不住把自己缩到悬浮的荧幕之后，生怕他们突然暴起袭击。

[我也怕。]

八月一日笑得很僵硬，后背疯狂冒着冷汗，再被风吹过后更是头皮发麻。

此时唯一的正常人上野杏子显得如此珍贵，就像太阳一般，让八月一日禁不住靠近了几步，主动牵上她的衣袖，企图从中汲取阳气。上野杏子像以往一样接受了八月一日的亲近，并以为他是害羞了，还主动拉着他上前几步，送到上野清士面前。

上野清士的眼中是凉薄的笑意，似乎看穿了八月一日退缩的原因，静静审视着这位新成员。

巨大的压力下，八月一日几乎不能思考，他机械地弯下腰向上野清士鞠躬，角度几乎到达90°，在抬腰的时候差点直不起来，骨骼咔嚓作响。

“见过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

台词滑稽而生硬，连上野杏子都听出了不对劲，担忧地看着对方。

“呵呵，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拘谨。”

上野清士在沉默了几秒后，瞬间变回了平日慈祥和蔼的形象，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八月一日的头，自然地将其揽到自己怀中。因为身高原因，八月一日的头被埋进他的胸膛，隔着一层层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呼吸的起伏，还有生命的温度。

他只抱了几秒便松开了手，换一旁的妻子接过。她的拥抱十分热情，力气也大得出奇竟将八月一日抱得脚离地，只能勉强踮着脚保持重心，幸好这个拥抱也未维持多久，不然八月一日的肋骨可能要疼上几天。

“如果叫不习惯，也可以叫我芳子姐姐，叫他上野先生。”

上野夫人名为芳子，她比丈夫更显老态，但风韵仍存，依稀能窥见到年轻时的美丽。她穿着普通的和服，看起来并不是神职人员，更像一名普通的家庭主妇，但八月一日觉得她能成为上野清士的妻子，一定不是一般人。

“亲爱的，咱们都多大岁数了……”

上野清士非常不解风情地拆台，也不知是不是在意自己被称为先生，比姐姐要更疏远了一些，而上野芳子也绝不惯着，笑着给了一个肘击，力度充足。

“一日啊，要是这老头子欺负你了，直接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谢谢，我会记得的。”

八月一日看到上野清士被打的时候心里一惊，发现对方的表情一点未变，不由得对这对夫妻产生了敬意，尤其是上野芳子。此时在他心中，上野芳子荣登家庭地位第一名，贵为神主的上野清士也得被压一头。

其他巫女们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还不嫌事大地起哄着自己也能帮忙出气，不要屈服于黑恶势力。

“好啦好啦，活都干完了吗？一会就要开放了，别到时候被客人投诉了。”

无可反驳的上野清士选择了转移话题，拿工作来驱赶这几位活泼过头的小丫头，惹得怨声连连。今天为了迎接八月一日又不与日常冲突，他们都起了个大早，大约早晨五点半就在门口等待，连最基础的打扫都还没做。

巫女们最后一次和八月一日互动之后，便各自回到屋内准备起今天的工作，比如打扫垃圾和落叶，换上新的纸签和绘马等祈福产品，为植被浇水之类。上野杏子也不例外。

“今早吃早餐了没有？”

“吃了点面包。”

“那我就先帮放好行李，然后逛一逛神社吧。”

上野芳子不由分说地拿过八月一日的行李，让他和御法川崇在神社里转一转，熟悉一下自己的新家，并让他中午到餐厅吃饭。随后她又絮絮叨叨地讲了不少在神社生活需要注意的地方，讲得上野清士都忍不住想溜后才停了下来。

是的，一直没出声的御法川崇终于被大家注意到了，他刚才仗着所有人都背对着他，向八月一日做了好几个鬼脸，大大缓解了八月一日的心理压力。

E-1174都忍不住惊呼：[难道他真的是天才？！]

御法川崇很惊讶，他完全没想到居然还有自己的事，一般来说应该由与八月一日最亲近的上野杏子来当导游才对，再不济还有上野夫妇，怎么会找他呢？

不过处于表演状态的他是不会拒绝的，反而非常乐意，迫不及待地拉过八月一日，将手搭在对方的肩上，一副好哥们的样子。

“来吧，小家伙！”

八月一日强忍着一拳打爆御法川崇的冲动，也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

“那就麻烦你了。”

（二）

“你昨晚和上野清士聊过了没有？”

“聊过是聊过了，但并没有套出什么情报。”

“逊唉。”

八月一日和御法川崇在神社内边走边聊，脑内E-1174也在不断地探测和记录着神社的结构，之前和御法川崇找尸体的时候已经有了大致的框架，现在就是在填充细节。

值得一提的是，御法川崇依旧没有办法探测，能量场也无法影响他，在他存在的位置形成了一个空洞，看起来就像贴图错误一样。

八月一日将今天的发现和御法川崇简单描述了一遍后，对方表示自己并没有发现什么能量场，也没有感觉神社的人们有什么奇怪的。按他的说法，他反而觉得上野杏子很古怪，让他有种奇怪的排斥感。

“你确定不是因为她对你没兴趣，恼羞成怒了？”

“才不是，小岛津纪美也对我没兴趣啊，我又没那么小气。”

御法川崇心虚地望天望地，就是不看八月一日。

“你说是，那就是。”

八月一日非常善解人意，允许了御法川崇的自我欺骗。

聊到这里，八月一日和E-1174都发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御法川崇的系统其实并没有E-1174以为的那样万能，许多功能都必须用人气值兑换，连最基础的扫描实物都需要充值人气值来换取更高级的服务。

御法川崇很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能力全部依赖系统，但这是他十几年来努力赚取人气值换来的，能有现在的成就，背后是无数中二病的黑历史。

“所以，你的系统不需要代币吗？”

E-1174一听到这个可就兴奋了，它赶紧趁八月一日还没回答，赶紧夸起自己：

[我可是无收费，无代价，还自带人性化化语音服务的E宝！]

[宿主，照着我的台词念！]

八月一日将信将疑地更换人称代词复述了一遍，虽然他使用的是日语，但御法川崇还是听出来了其中的梗，猛地用手捂住嘴，弯下腰无声地狂笑了好一会。

“天哪我有点羡慕你了，我的系统根本不会和我聊天，只有在发布指令时出声。”

御法川崇直起腰时已经把眼泪和唾液通通收拾干净，只有满眼的羡慕嫉妒恨能看出他刚刚都发了什么疯。

“挺好的，好好珍惜吧。”

八月一日一想到自家系统没头脑的日常就头疼，他倒不是嫌弃什么，E-1174那清澈的愚蠢其实很治愈，就是有点费脑子。相比之下，御法川崇的纯工具系统会更合适他。

御法川崇不是很理解这句话，挠挠头，将其抛到脑后。他带着八月一日走到主殿之后的居住区域，一一介绍着每个建筑的职能，并着重介绍了上野清士的书房，那里是唯一拥有电话的地方。

讲到书房就不可避免地提到那个可怜的记者，不仅把工作搞砸了，还被组织的人威胁迫害，落得精神失常的结局。

上野清士请来的心理医生来了之后，尝试了许多诸如谈话、沙盒游戏和催眠等方式，都没有生效。尤其是催眠的过程中，好不容易让记者镇定下来，想要带其进入记忆的情景，心理医生刚说出“采访”一词，记者就马上从催眠中脱离，陷入更加应激的状态。

最终，心理医生只能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建议警方将其转移到精神科治疗。警方征求过电视台和记者家属的意见后，将其转交给了公安，由他们进行保密治疗。

“其实我很怀疑就是上野清士进行的威胁，说不准他房间里还有密道可以直达酒厂的基地。”

御法川崇偷偷摸摸地和八月一日讲着自己的猜测，还时不时瞄几眼周围，担心突然冒出个黑衣大汉敲他一闷棍。

“你之前去的时候，就没想过要探测一下房间结构的吗？”

八月一日有些不理解，身上有这么多挂，人气值也早就溢出，御法川崇怎么都不会用呢？

“我又不是偷窥狂，谁想得到这一层啊？”

御法川崇表示委屈，他虽然有外挂，但并不能什么时候都用，道具也是有冷却时间的，谁会和八月一日一样把透视挂当眼镜用啊？脑子不累吗？

[……是谁让我养成这个习惯的呢？]

[咳，咳，我这不是只有这个功能好用嘛。]

刚刚还骄傲着的E-1174后知后觉自己的一些问题，它只有探测这个功能最拿手，其他的都做不好，就使劲地用，用成了习惯。

这个习惯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坏。提前探测环境能预防大多数意外，感知他人信息也能更好地进行交涉，但习惯变成依赖后，遇上像御法川崇这样的例外就会出问题。

而且……还容易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谁能想到这个被神眷顾的地方，这些被神宠爱的侍从，充满温暖的家族，背后竟然是这般令人胆寒的景象。

八月一日猛地摇头，将突然冒出的恐惧甩出去，现在还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御法川，你被拒绝后还会留多久？”

“也就一两天吧，我想试试自己的方式。”

“哦，那你再留久一点。”

御法川崇还以为是八月一日觉得他的单独行动有戏，摩拳擦掌地想要讨教一番方案，然后被对方的下一句话给堵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个书房，确实有密道可以直达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