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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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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七夕灯会, 帝京打从夏至伊始就开始筹备。www.zhongqiuzuowen.com

上至皇城下至寻常百姓家,无不张灯结彩。自丰乐楼顶层眺望而去,满城火树银花, 似一张网,直要兜住天上的月亮。

而此间最热闹的去处, 当属红鸾岛。

传闻此岛乃是月老于人间的下榻之所。

若是牛郎织女星相会之时,来此处乞求姻缘, 没准真能红鸾星动, 遇见自己的良人。故而每年七夕,这里都会聚集许多善男信女,甚至还有不少人专程驱车从别地赶来一问姻缘。

沈黛之前也曾听过这传闻,早就想过来瞧瞧, 奈何家中管得严,没有信靠的人跟着,她不好就这么贸贸然出门。

而今却不同了, 有戚展白在, 她去哪儿都不用害怕了。

苏清和原也是说要跟去的, 还特地打扮了一番。可才刚出门,她就为知老爷的名字, 跟“知大爷”吵了起来。四人行至渡口边,他二人又都双双不见了踪影。

沈黛心里一阵打鼓, 提着一盏兔儿灯,在人群里东张西望, “他们该不会打起来吧......”

他们俩以前可没少打过, 每回都是她来当这和事佬,在苏清和与沈知确之间调停,才没出大事。这回她不在, 可千万别闹出什么来。

戚展白吩咐完关山越渡船的事,听见她这话,转过头来。

今夜要去红鸾岛的人很多,水路上的船只一时腾挪不开,大家都挤在渡口这儿等,一时间人满为患。为免叫人群冲散,戚展白领着沈黛到旁边一株茂盛的木莲树下等候歇息。

此刻树上也悬了帛灯,灯下的圈口泻下一地光。小姑娘在那束光带底下踮起脚尖,湘色短襦搭配妃底青碧罗裙,头上松松挽了个单髻。

夜风一吹,齐胸束着的碎花缎带飘飘然,像只美人纸鸢,引得周围的年轻男子频频回头顾看。

还有几个当着他的面,就敢给小姑娘飞眼。

戚展白的脸“唰”地拉了下来。

小姑娘不想招摇,今夜本是打算女扮男装出门,听了他的话方才继续穿女装。

姑娘家嘛,该打扮还是得打扮,爱漂亮就得继续漂亮,没得因为许给了他,反而变得束手束脚,这个不敢穿那个不敢抹的。到时不开心了,不就成了他的错?这可不是他希望的。

但现在,他好像有些后悔了......

有位玉冠锦衣的公子被身边的同伴怂恿着,过来搭讪,嘴还没张开,戚展白便伸手,将小姑娘扯到自己身后,极其自然地抬指帮她抿好额前的碎发,“放心,打不起来,你兄长他舍不得。”

这亲昵的动作,一看便是一对。

抬眼的间隙,他还不忘给来人一个浸满寒霜的眼神警告。

那公子结结实实哆嗦了下,连连哈腰认错,叹了声,三步一回头地离开。周围人也都泄了气,各自悻悻散去。

人群去了一层,留下的,全是姑娘们欣羨的目光。

戚展白还杵在那,腰背紧绷成铁板,戒备地护在她面前,一步也不肯退。

沈黛捧着袖子哭笑不得,抹着泪花打趣道:“他们会不会打起来,我是不知道了。可我怎的瞧着,你倒更像是要打人?”

戚展白轻哼了声,应得干脆利落,“他若再上前一步,我就真要打他了。”

正巧这时候,他们的船到了,正停在岸边,戚展白便拉着她往踏板上去。

关山越寻来的船有些大,踏板都垫得比其他船高出许多。底下江水极深,又是晚上,低头往下一看。黑黢黢的一片,什么也瞧不出来,却让人头晕目眩。

掉下去可不是玩的。

戚展白不敢放松,扶着沈黛的手臂,主动迈小步幅,配合她的速度慢慢往上走,时不时提醒她“小心”。一双剑眉紧锁着,不像去逛灯会,倒更像是要上战场。

沈黛抬头,正好看见他肩膀,那么宽阔,足够为她遮风挡雨。心里原本存了几分惧意,这会子因为他,全散了个干净。小鸟般依进他怀里,安心地将自己交托到他手上。

快登船时,就听一声响亮的“咚”,船像是被什么撞到,“咿咿呀呀”在水上猛烈摇晃起来,溅起的水花“哗”地将岸边的人淋出一串尖声惊叹。

踏板跟着船身一块摇。

沈黛尖叫着,重心不稳,人直直要往水里栽。好在戚展白眼疾手快,及时展臂环住她腰肢,将人牢牢护在自己怀中,否则她就真要去江里喂鱼。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竟撞上了湘东王殿下的船。”

水上传来一道矜娇的女声,沈黛仰头望去。夜风吹开茫茫水雾,一艘黑漆的木船缓缓后退,离开方才相撞的地方。一个红衣少女正倚着船舷,单手托腮,盈盈冲他们笑。

水光接天,同夜色一般浓稠。

她这身红便格外扎眼,袒领开得有些大,能清楚看见锁骨下画着一支火红凤尾花。许是因为江边空气湿潮,又或许因为那花是新画上去的,花瓣儿上的彩墨都未干透。

“这船夫是本公主从西凉带来的,不大认识你们中原的水性,还望王爷和姑娘多多海涵。”

沈黛扬了扬眉,原是西凉的公主,宇文沁。

西凉和大邺敌对了数十年,这两年才基于对戚展白的忌惮,而主动附庸交好。这位公主,便是西凉送来帝京为质的。听说过两日,就要回去了。

大约是许久没回家,太兴奋,才会用这种方式跟他们“打招呼”的吧。

“相逢不如偶遇,船上备了我们西凉的葡萄酒,都是新酿的,王爷过来一道饮酒赏月如何?”

宇文沁一双媚眼幽幽睇到戚展白身上,丝般旖旎绵长,转向他怀里的沈黛,惊艳了一瞬便锋芒毕露,“王爷见多了中原的姑娘,想来也是腻了。不如......”她从髻上摘下一朵鲜花,亲了一口,抛到戚展白脚前,“不如多结交几个我们西凉的女子?”

她这装束在大邺本就少见,行事又如此大胆,不拘一格,与中原女子截然相反。岸上众人颇觉新鲜,旋即爆发出一片起哄吹哨声,“答应她!答应她!”

甚至还有人蠢蠢欲动,想去抢踏板上那朵鲜花。

沈黛太阳穴一阵“突突”,咬着牙正要帮戚展白拒绝,他就先冷着眉眼,斩钉截铁道:“不必了,本王还是更中意身边的女子。”说完他便低头,缱绻地望住沈黛,“走吧。”

余光瞥见踏板叫水花打湿,变得湿滑难行,他皱了皱眉,干脆将人打横抱了起来,目不斜视地往上走。行过那朵鲜花,他也不低头瞧,若无其事地踩在上头,走了过去。

跟踩踏板没什么两样。

沈黛叫这毫无征兆的一抱吓了一跳,两手下意识环抱住他脖子。

原以为这样的环境,双脚不着地,她会更加害怕。不料抱着她的那双手宛如铁铸铜浇而成,牢靠得,比她自己走路还令她安心。

她索性也偷了懒,依赖地在他怀里全身心放松,蹭着他的胸膛,小小地打了个呵欠。

宇文沁脸上笑容却僵住了。

若问她为何要邀请戚展白?倒也不是因为倾慕。她脑子又没敲伤,怎么可能会倾心一个害她远赴异乡为质的人?

说白了,她不过是好胜心作祟,想见识一下这个连她父兄都不敢提名字的、所谓的战神,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她一向自诩美貌,男人们见了她,无不魂牵梦萦。若是能让戚展白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岂不也算是为西凉报了仇?

可现在......

望着他不屑一顾的身影,宇文沁咬紧下唇,原本那颗只为逗趣闲玩的心,逐渐燃起了女人的征服欲。

两人快走出她视线,她一扯衣襟,提着裙子追到船头,半幅身子往下探,“我这艘船更大,王爷当真不上来瞧瞧?”曼妙的身段因这动作,胸前景致尤其壮观。

这“大”,就更多了一层别的味道。

岸边的男人纷纷禁不住看直了眼,戚展白也停了脚步。

到底是男人......

宇文沁心头涌起得意,不屑地瞟了眼沈黛,转过身,举起巴掌大的小扇,转身对着后头的丫鬟,在半空软绵绵地点了点,“去,把那夜光杯取来,本公主今夜要和王爷不醉不......”

“既然宇文公主再三邀请,本王若一直推辞也不好。”戚展白微微一笑,“来人,照公主说的,收了这艘船,还有你的葡萄美酒了。刚好,本王缺一艘船装杂物。”

说完,他便目不斜视继续往前。沈黛皱着眉在他怀里不停扭动身子,像是窝得不舒服,他便挪了下手,让她躺得更安稳些。

却是一个余光都不往上分。

什么意思?要船不要人?羞辱谁呢?

想她千宠万爱地长大,追捧她的人就算没有一万,那至少也有八千,她一个也没瞧上。这回主动跟人家抛橄榄枝,他竟是这个态度?

宇文沁脖子都气粗了一圈。

那厢关山越已高声喊着“是”,领着一大帮人从两船相接的地方翻过来,朝她一揖,先礼后兵,“公主是我们大邺的贵客,在下也不想伤了您的体面。也请公主莫要让在下为难。想来公主也是不希望回乡的路上,会有什么麻烦吧。”

宇文沁原本不肯就范,听见这后半句话,心底猛地一激灵。

虽说过几日她就能恢复自由之身,可小命依旧在别人手里头捏着。戚展白稍稍动一下手指,都能把她捏死。

恨恨摇了摇扇子,她咬着牙,领着人气咻咻地下了船,脚步踩得山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心里纵有千般怨,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不过嘛......

下至地面,宇文沁吊起眼梢往上瞟。昏昧的光线映着她艳丽的面容,眸光里含着种神秘的狡黠。半晌,她牵唇一笑,收回视线,不紧不慢地拉好襟口,悠悠道:“走!”

她赌的是以后。

*

今夜来往船只众多,水路堵塞得厉害,行了好久方才去到开阔的地方。

沈黛被戚展白抱上船后,就推开他,自己去了船头。柔软的雪腮鼓鼓涨涨镶在两颊,像一只吃饱了的松鼠。

戚展白笑了笑,走过去。

沈黛不想理他,转身要换个地方。

戚展白抢先一步,双手架在她身旁两侧的阑干上,将她围困在自己和围栏中间。

沈黛扭头看左边,他便将头伸到左边;沈黛看右边,他也跟着调头,脸上始终含着和煦的笑,像涣漫在水面上的清透月光。

沈黛没多久便败下阵来,却还是有些气,哼哼唧唧展臂抱住他,仰面,下巴抵着他胸膛,清润的幼鹿眼直直望着他,还带着点委屈和担忧,“你方才当真没有动心?”

西凉的姑娘开放,她是知道的,可亲眼见识到的时候,还是深深被震撼住了。再看底下那群男人,哼,当真个顶个虚伪!之前都是一副齐楚君子的端方模样,给点考验就立马原形毕露。

恶心!

“这也分人。”戚展白唇角含着一点笑,坦荡地望住她。

这是在说,他和那帮臭男人不一样?

这话听着就顺耳多了。

沈黛翘着嘴角哼了哼,故意装傻,想追问他属于那种人,冷不丁听他凑到自己耳边,狭长的凤眼挑起一抹罕见的矜骄,似笑非笑道:“若是昭昭扮成那样,不待三催四请,我就已主动缴枪投降了。”

沈黛:“......”

原来分人指的是怎么个分人吗?还缴枪投降,怎么听都有种奇妙的味道......

沈黛面颊飞起一片红,捂着脸一顿跺足娇嗔,“你、你你怎么越来越不正经了!”

明明从前不是这样的......

戚展白笑得胸膛闷闷发震,将她拥入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上,也煞有介事地感叹了声,“我也奇怪来着。”

这是实话。

适才瞟见宇文沁这般打扮,他的确没生出什么绮念,甚至都没兴趣多看一眼。可若是将那张脸想成她的......

光只是一个念头,他身上便控制不住涌起一股燥意。

他胸膛很宽阔,沈黛将脸埋在里头,害羞也好,生气也好,他都能完全包容。这里就是她的小天地,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只属于她。

其实正经也好,不正经也罢,他就是他。

比起过去,两人一本正经地挨在一块坐,却说着完全不搭边的话,她更喜欢现在,他在自己面前无所顾忌、完全放松的状态。

这才是真正的戚展白啊,有血有肉,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她都知道。

便是这不正经的模样,也只有她才见过。

船越行越远,江上腥咸冷硬的风吹过来,花香却依旧柔软,混杂着男人身上洁净的冷香,有种说不出的温暖熨贴。

两人都默契地安静下来,谁也没有说话。

空气中有什么在静谧地流动,婉转温柔成了一首小夜曲。戚展白大约是听见了,抚着她的乌缎般的长发,和着歌声的节奏,在她背上轻轻拍抚,跟哄小孩一样。

沈黛依偎在他怀里,想笑,头顶忽地“砰砰”炸响几簇烟火,接二连三,旋即绚烂了整片天幕。不远处江岸边,还能听见有人在鼓掌欢呼。

可这里离红鸾道还远着呢,何人放的烟火?

沈黛茫然抬头,却见黑黢黢的夜空中,流焰四散而去,隐约勾勒出一个字。

“昭......”她下意识念出声,又忙不迭住了嘴。

不是“昭”。

左侧那个“日”上头还多了一撇,成了“白”,这是个什么字?

沈黛歪着脑袋怔愣,直觉他胸膛在闷闷发震,分明是在暗笑,她这才恍然大悟,抱着他的腰跺了下脚,“好啊,你都学会自己造字了!”

“白”字旁的“昭”。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竟是还把他自己藏在了她名字里头,不要脸!

“你扣下宇文沁的船,就是为了这个?”

戚展白朗声笑了两下,“原是打算留到大婚那夜再放的,她自己送上门,我作何推辞?”

温热的鼻息拂在她额上,沈黛不好意思地垂了眼,又忍不住想看他,指尖揉着他衣襟,嚅嗫着明知故问道:“你怎么想到放这个?”

戚展白挑眉,“你们姑娘家,不都喜欢这些?而且我......”眼神闪烁了下,左右瞟着没个定向,冷硬的面颊泛起一丝不自然的红。“我我我”地支吾半天,他终于笃定地望住她,郑重道,“我就想让你知道,我不是只会舞刀弄剑。风花雪月什么的,我也会。”

这话含着十二分的力道,一下击中沈黛心底。

方才还是一副不正经的纨绔模样,现在又突然变回少年人才有的执着,干净也赤诚。

他大约是还在介怀,过去苏元良带她游戏红尘烟火之事。哪怕现在自己已成了他的未婚妻,他也还叫着这股劲儿,不肯认输。

沈黛心里泛起一丝难言的感觉。

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时候,任何言语都显得那么苍白。

她踮起脚,捧着他的脸,轻轻啄了下他眉心,顺着他鼻梁一路吻至他唇瓣。唇瓣一点点摩挲,呼吸相闻,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被江风吹得干冷的肌肤下,有炽热而兴奋的细微颤抖。

舌尖递过来了,她微微一笑,张口咬住,趁着他惊讶的一颤,又伸出舌头顽皮地舔了下。眼眸稍稍抬起,轻俏的一点波光,似勾芡了春水般的清浅深浓,让人欲罢不能。

“这回是你心甘情愿承认自己是小白,以后可不许再反悔。”

这便是受了他这烟火?

戚展白脑子里“轰”地炸了声,身体忽地有一瞬失控,一手掐住她的柳腰,另一手掌住她后脑勺,毫不怜惜地将人压倒在船舷上,不敢不顾地吻下,恨不能将人嵌进自己身体。

风从耳边路过,都那般汹涌。

却也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阵“哐啷”声和叫骂声。

沈黛眼皮颤了颤,微微睁开些,视野一点点清晰。关山越领着一群人,拉扯着当中一个瘦小的姑娘,正骂骂咧咧朝这里过来。

她忙推开戚展白,捂着脸背过身去。

戚展白猝不及防从温柔乡里跌出来,人还有点懵,看见来人,心里就更气了,寒着嗓子问:“怎么回事?”

那语气,像要杀人。

原本还七嘴八舌吵着架的人,都齐齐打了个寒战,鹌鹑似的矮下脑袋。关山越硬着头皮,朝上拱手,“王爷,方才属下巡逻时,抓到一个鬼祟之徒,还请王爷示下。”

这么点小事,还不至于要戚展白亲自出马吧?听着像是话里有话。

沈黛心生好奇,躲在戚展白身后,探头打量。

甲板上燃着料丝灯,光影随风摇曳。那女子站在单薄的微光里,低着头,发着抖,人显得格外伶仃。模样倒生得极是漂亮,看装束,像是西凉人。衣裳叫人拉扯坏了,她左扯一下,右拽一下,还是遮挡不住底下的肌肤。

喉咙细弱地滑动,微小的凸起格外醒目,竟是个少年!

沈黛不由皱了眉,“你作何如此打扮?”

少年二话不说,“噗通”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贵人救我!我是人牙子养大的,从西凉被一路带到这儿来。他们要把我送去伺候男人,我不从,拼了半条命才逃出来的。”

他边说边挽起破旧的袖子,露出伤痕累累的双臂,“那群歹人现在就围在渡口边,等着抓我。求贵人不要赶我下船,求您了!”

他哭得极是恳切,沈黛不由犯了难。

帝京城里头的确有不少好男风之人,家中也圈养了倌童。中原的少年玩腻了,就像寻点新鲜刺激的。最受欢迎的,就是西凉那些男生女相的异域风情。

人牙子惯爱给这群人牵线搭桥,似这些打小养着的,还会喂他们吃特制的药,让他们音貌越发像姑娘。

想来,他就是其中一个。

可怜是可怜,但毕竟来路不明啊......

沈黛心中不忍,戚展白便代她冷声扬手,“带走。”

“是。”

关山越领命,俯身去拽地上的少年。他却不肯动,十指紧紧扣着甲板上的缝隙,都扣出了血,哭声越发悲凄,“贵人!求您救救我!我不要回去,我......”

嘶拉——

他肩上仅存的布料被不慎扯裂,却还在磕头。

戚展白耐心耗尽,凝眉瞪去,视线在他肩头的一块红色胎记上一滞,瞳孔“蹭”地缩起。蹲身攥住少年的肩头,一把将人扯了过来,怔怔看着那块红,手指几乎掐进他肉里去。

“你方才说,你是哪里来的?”

*

那束光,从黑暗深处刺来。

苏元良紧了紧眼皮,以为瞧见了日头,待光晕靠近才知,不过是一盏宫灯,幽幽沓沓,如鬼火一般。

也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又怎会有太阳?

牢门轧轧带起一股霉味,宫灯的铁钩子“吱呀”扭动,泼洒一地冷白,尘埃起伏。来人一袭白衣立在其中,与周遭的破絮败草格格不入。

“二弟别来无恙。”

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干净,干净得一点也不像他。

也是,腌臢事都让别人做去了,他当然干净!

苏元良冷嗤,很想给他一拳,可手脚都被镣铐牢牢束缚住,有几根铁链更是直接贯穿他踝骨和腕骨,将他牢牢在墙上吊成个“大”字,他根本动弹不得。

“有恙无恙,还不都是拜你所赐?”苏元良咬着槽牙,瞪着他,目眦尽裂,“我始终不知,明明我都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去解决沈家了,你为何不保我?现在还帮着戚展白来害我......就因为我想饶昭昭一命吗?!”

铁链“哐啷”嘶吼,像困兽最后的挣扎,闯进耳蜗里,便化作无数尖刀同时剐磨着。

狱卒们不禁皱了脸,抬手捂住耳朵。

苏含章却只挑了下眉,没任何动作。

掖着袖子站在原地,脸上永远挂着温暖洁净的表情,即便周围一片狼籍,他仍皎皎如远山孤月,仿佛从来不知烦恼忧愁为何物。

“一个姑娘而已,你若想放,放了便是。可是......”苏含章掸了掸衣袍上的灰,缓缓朝苏元良走来,脸上笑容不减。

苏元良却打从心底无端起一阵恶寒,“你、你你......别过来,我警告你,别过来!”人不自觉往后躲。可身后是一堵冷硬的高墙,他根本躲不开。

猝不及防间,他脖子被人狠狠掐住。

“谁让你去语海楼了?嗯?你可知为你这么个愚蠢的错举措,我得额外花费多少心思善后?”

苏元良不懂他在说什么,脖子上的力道越见沉重,他渐渐喘不上来气,脸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根根爆起,踢蹬着双脚挣扎,却越挣扎越紧,“你、你......”

他瞪着眼,不可思议地盯着那只手——苍白孱弱到风吹可折,却分明藏着无穷的力气,直能把钢铁拗断。

哪里像个病人?只怕戚展白也招架不住!

快要窒息昏厥的一刻,那只手终于松开。

苏元良“咣当”摔下,鲶鱼般爬在地上。比起四肢上的疼痛,脖子上火烧火燎的感觉,才更是锥心刺骨。

苏含章却还是笑,连弧度都没发生一丝一毫变化,风轻云淡地甩了甩手。

“皇兄还真是深藏不露啊。”苏元良知道自己这回是凶多吉少了,索性也撕开脸皮,一问到底,“听说你已经把老三老四也给秘密收拾了?够狠!你不是说,你对那位置没兴趣吗?那现在做的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苏含章眼中露出一丝赞许,煞是认真地答:“之前是没兴趣,但是转念一想,倘若让你们这些蠢人坐上去,朕又不高兴了。”

边说,他边俯下身,缓而慢地拍了拍苏元良的脸。

宫灯氤氲开昏昧的光,他在那片肃杀中,微微扬起下巴,眼皮松散地耷拉下来,嘴角勾起一抹森寒的笑,“我这声‘朕’,是不是比你喊得要好听?”

*

从地牢里出来,空气瞬间清冽不少。

一轮惨白的月堪堪承托在横斜的枝叶上,旁边零星散着几颗星子,瞧着颇有诗画般的古意,却昏惨惨,没什么力量。

苏含章拍了拍衣袍,掖着袖子仰头望天,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青山从阴影里头走出来,在他身后站定,附耳说了几句话。

苏含章没回头,望着满天的星辰,微微一笑,“做得好。”乌沉的眸子乜斜望来,又问:“她呢?”笑容隐匿,语气没了半分温度。

青山抱拳颔首,“都已照殿下的吩咐安排妥当,不会再有人发现。”

苏含章一哂,声线无尽寒凉,“最好是。”

青山猛一哆嗦,脑袋愈发谦卑地垂了下去。

天上骤然亮起烟火,苏含章眯起眼望去,依稀辨认出一个“昭”字,不由弯了嘴角,鼻腔里意味深长地荡出一声“哼——”,浓丽且绵长。

身后响起苏元良撕心裂肺的惨叫,惊动一片寒鸦,便是亲手将铁链打入他手脚的青山也承受不住,闭上眼不敢细听。

逐渐,声音被前方的烟火遮盖过去。

苏含章自如行走在两者之间,步子轻盈。风吹动雪白的衣袂,无数褶皱开阖,夜色里像一片起伏的水浪,远远瞧着,恍若谪仙。嫣然唇瓣勾起一丝笑,反复念叨着:“原来今儿是七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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