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送来了一壶好酒，周溪安一见到便有些眼热，他在边关五年未曾饮酒，曾经是最喜欢喝酒的人，却被慕乔栩压抑着性子，也很少喝过。

乔栩原本想让店家把酒拿回去，可看到周溪安那样期待的神色又略有些不忍心，还是留下了。

周溪安自然是注意到了乔栩的做法，他望着乔栩的眼睛，全不似昨日看到的那样死气沉沉，他双眼微微弯起，像是含了笑。

周溪安撂了手，像以前那样拘谨，并不敢主动拿起酒壶，他拿起筷子夹菜，却不甘心，又往乔栩那边看了一眼，视线落在了乔栩那上扬的嘴角。

他还真的在笑。

周溪安道：“你在笑什么？”

乔栩拿起酒壶为他斟一杯酒，道：“从前你年纪小，我怕你喝酒伤身才不让你碰，如今你已经长大成材了，喝酒这种事不必过问我的意见。”

两人的关系仿佛就因为这一杯酒回到最初，可从前的乔栩绝对不会说这种掏心窝子的话，周溪安低着头，端着那杯酒喝了，然后也为乔栩倒了一杯酒，说：“哥哥也喝。”

乔栩低着头，看着那杯子，拒绝：“病中不宜饮酒。”

“瞧我这记性，”周溪安笑着，把这杯酒也一口气喝了，“过会儿你还去诏狱吗？”

乔栩摇头。

酒越喝越多，周溪安的脸颊也渐渐红了，他仿佛醉了，拉着乔栩不肯松开，执拗又似发狠地问：“你当初为什么不来送我？”

乔栩愣了一下。

周溪安醉了，说的话有些颠三倒四，可还是能拼凑出他的不满与记恨：“你把我打进诏狱，没关系，你下令廷杖我，也没关系，可是我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来看看我？我就这么惹你讨厌？”

［系统047：宿主大人，他装的。］

乔栩低着头看着自己被他握住的手腕，他握得很紧，但也只是箍着他，并没有捏得太过分。

［乔栩：我知道。］

可是周溪安此刻要的就是他的一个态度，乔栩看着周溪安迷离的染上了醉意的双眼，一句一句慢慢解释。

“抓你，是为了法纪公正，我不能违背，那日不来送你，是因为……”乔栩几乎要将自己隐瞒了几年的事情脱口而出，可顾及到金陵就留在旁边，他叹一口气，还是没说出口。

可周溪安不依不饶：“因为什么？”

乔栩挑了挑一边的眉尾，双手捧着周溪安的下巴，道：“小溪，你根本没醉吧？”

周溪安咧嘴一笑，然后把乔栩拉进怀里死死箍着：“若不用此机，恐怕哥哥也不会跟我说实话。”

乔栩的肩窝被周溪安的下巴顶着，他抬手揉了揉周溪安的后脑勺，说：“那日，公事缠身，等我赶去时你已经走了。”

周溪安一愣，心中对乔栩的感情再度变得柔软，他听见耳畔清浅的呼吸，他抬手捂住双眼，可眼睫与嘴角俱在颤抖。

［系统047：恭喜宿主，周溪安对你已经全是爱了！］

［乔栩：屁，黑化值没降一点。］

“哥哥，对不起…我恨了你好多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可是、可是我现在知道你没有放弃我……”

乔栩抬手回抱着他，精确摸到他肩后骨骼异常的凸起，那是当年廷杖留下来的伤处，虽然在北疆时他的伤口都已愈合，可还是多了一处与常人不同的地方。

那处骨骼恢复得不错，周溪安多年纵马提刀游刃有余，可若是非要变得与常人相同，怕是要重新将骨骼敲断，以后恢复也会不如现在。

乔栩问：“疼不疼？”

—

那廷杖六十的刑罚仿佛近在咫尺，周溪安被人架着按在长凳上，手脚被死死绑住，乔栩坐在案前，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行刑。”

廷杖一棍一棍落下，挂着倒刺的廷棍一次一次打下来，起先几棍周溪安还能忍，可乔栩却垂着眸子，再次张口：“你们若是看在他是我弟弟的身份上就要放水，那他的责罚，也会变成你们的责罚。”

周溪安拼命仰着头想要看想乔栩，却只看见他那双黑色的锦靴，他疼得满头是汗，忍不住想要求饶，可话未出口便是满满一口血。

乔栩起了身，走到了周溪安身前，周溪安残喘着抬眸想看他，可头一抬起来汗水就滑进了眼睛，他再没看清乔栩的样子。

再到后来，周溪安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可耳边还是响着廷杖打在身上的声音，他甚至还听见乔栩说了一句：“没吃饭么？着实打。”

—

周溪安落泪，委屈道：“疼，我好疼啊，哥……”

乔栩长叹一口气：“是哥的错，哥对不起你。”

［系统047：报告宿主，我已经提取了刚才周溪安的回忆，要看看吗？］

［乔栩：没必要，不就是他以为自己挨了六十棍子吗？我已经在期待他知道慕乔栩帮他受了后面三十的时候他的表情了。］

［系统047：哇！宿主你！］

［乔栩：？］

［系统047：你好坏，不过我喜欢。］

［乔栩：谁让他一脚把我踹半死？我很记仇的。］

［系统047：…可是，他也给你喂药了把你救回来了呀。］

［乔栩：屁！药是他开的？他煎的？他买的？他采的？他种的？乔栩这几年几度要死了是谁把他从鬼门关捞回来的？是老黄！果然，我和老黄是真玩呜呜呜。］

［系统047：说的好有道理。］

［乔栩：不过他喂药这一点却是能加点分，嗯，那就让他在慕乔栩活着的时候知道这件事好了，起码有个发泄口。］

［系统047：宿主威武！可是…慕乔栩会不会不高兴？］

［乔栩：他不会，他只望周溪安别成为暴君别滥杀无辜而已，至于别的，他什么都看淡了。］

［系统047：好的收到。］

系统047默默记笔记ing：永远不要惹宿主生气。

乔栩抬手抚摸周溪安的脸，说：“好了，小溪乖，不难过了。”

这样哄小孩的路数周溪安最吃这套，他很快就擦干净眼泪甚至觉得刚才自己太失态了，有些不好意思。

乔栩忍俊不禁，道：“吃饭吧。”